煎药、喂药、针刺、安抚……
现在陆曈明白,为何一向稳重精明的崔岷在戚玉台发病后,也会病急乱投医,失了平日冷静。为何丰乐楼大火后,短短数日,崔岷的头发便斑白不少。
少眠多思,心劳力乏,寻常医官,也很难担此摧残。
她快速吃完饭,婢女把碗筷撤走,带她去旁边屋子梳洗。太师府要她整夜守着戚玉台,以免戚玉台夜里发病。
陆曈简单梳洗一下,对着镜子在白日被戚玉台擦伤的额角洒下一层薄薄药粉,再进屋,已有婢女帮她把被褥搭好了。
小床搭在临靠屋门的地方,极矮的一张榻,一旦戚玉台夜里惊醒,她即可立刻上前查看,又不会离得过近,若生歹心使得护卫来不及阻拦。
陆曈上了榻,拉上被子。
戚家如此行径,让她与戚玉台、别的男子同处一屋,是打算牺牲她的名声,将来如何婚配,或成难题。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
陆曈翻了个身,摸了摸发间花簪。
木槿花叶纤细,黑暗里,亭亭洁净,恍若新雪。
清醒
戚玉台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纷繁零碎,嘈杂喧嚣。前一刻是莽明乡上挂着鸟笼的草屋,下一刻就成丰乐楼间汹涌大火。飞灰蔽天中他看见一张苍老的脸,眼鼻流血,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含笑望着他,肩上画眉啁啾清脆。
他惶然奔逃,却被一扇上了锁的门阻拦,回头,丰乐楼惊蛰房中,画上美人垂泪,冷冷看着他。
“啊——”
戚玉台猛地睁眼,一下子从榻上坐起身来。
耳畔响起匆忙脚步声,紧接着,有仆从婢女的声音传来:“少爷?”
戚玉台惊惧看向四周。
金缕席上,白玉兰如意云纹被皱成一团,远处桌台上,香炉散发灵犀香熟悉香气,他恍惚一瞬,缓慢明白过来。
这是在他自己的屋里。
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掀开被子,边揉额心边问身侧人。
婢女愣了一下,紧接着,面上顿时流露惊喜之色:“少爷醒了?”
她回头,朝着院中喊道:“快去告诉老爷,少爷醒了——”
戚玉台皱起眉,甩了甩头,只觉脑子沉重不已,宛如几个日夜不曾眠休,昏沉得要命。
再一回想,竟已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榻,睡前又做了什么了。
正揉按颞部,忽闻门外有人说话:“戚公子醒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戚玉台一愣。
他抬头,就见门外站着一女子,一身淡蓝衣袍,眉眼秀致,捧着一碗汤药迈步走了进来。
戚玉台顿住,随即指着面前人失声喊道:“陆曈!”
他问:“你怎么在这?”
陆曈为何会出现在他房中?
女医官把手中药碗放到一边桌上,望着他开口:“戚公子,是太师大人让我来的。”
“我爹?”
戚玉台狐疑看向身边人:“什么意思?”
婢女低着头解释:“公子,前些日子,您又犯病了,老爷令人请来陆医官为您施诊。”
他犯病了?
戚玉台茫然,这是何时的事?然而一细想,骤觉如有人拿一根细细长针于他脑海翻搅,令他头疼欲裂。
戚玉台打起精神,望着面前人冷笑:“笑话,我的病一向交由崔岷。不过一介翰林医官院医官,还不够格为我施诊。崔岷呢?让他滚过来!”
婢女将头埋得更低:“少爷,崔院使出事了。”
“出事?”戚玉台皱眉,“出什么事了?”
他还要再问,门外忽而传来一声“玉台”。
戚玉台朝前看去,管家扶着戚清走进屋来。
老太师向来整洁的衣袍微皱,边走边咳嗽,大约是听到儿子清醒后第一时间赶来,戚玉台叫了一声“父亲”,戚清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管家扶着戚清上前,陆曈避开在一边,戚清到了榻前,灰白双眼将戚玉台细细打量一番,半晌,道:“你醒了?”
戚玉台“嗯”了一声,迫不及待看向陆曈:“父亲,崔岷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要让她来给我施诊,先前黄茅岗,擒虎就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中——”
“玉台。”
戚清声音平静,戚玉台剩下的话便堵在胸口,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老太师却转而望向陆曈。
“陆医官,”他道:“多谢你照顾我儿,这几日你辛苦了,来人,带陆医官下去歇息。”
这是要留他们父子二人说话了。
陆曈颔首,随屋中婢女离开,门被关上了。
戚玉台坐在榻边,眼睁睁看着陆曈退出房间,终是不平开口:“父亲,这贱人和裴云暎纠缠不休,害得妹妹伤心,当众羞辱我戚家脸面,你怎么能这么客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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