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峰很大,各处药草毒物并不相同,芸娘总让她四处奔走,过去那些年,她将这山上每一处草木都铭记于心。几年前她确实在这里砍摘过赤木藤,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
她走到崖壁跟前,手心覆上去,一瞬感到刺骨凉意。
裴云暎看她一眼,拉开陆曈,自己伸手拂去崖壁落雪。
被拂开的崖壁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枯萎的断木残留半截藤桩,皱巴巴一团,依附在崖壁上。
陆曈愣了一下,俯身拾起断木。
枯萎的藤枝在她手中,毫无生机,像段烂掉的绳子,蜷缩在她掌心。
她僵硬一瞬,抬眼看向裴云暎。
裴云暎一怔:“怎么了?”
“……枯了。”
陆曈喃喃开口:“这里的赤木藤,枯萎了。”
旧屋
崖壁光秃秃的,陆曈看着手中枯木发怔。
崖壁上的赤木藤全都枯萎了。
此草木耐寒,极寒之地也能生存,其叶大毒,过去在落梅峰上时,她曾在冬日替芸娘采过,那时就是寒冬。
其实上山前,她虽不敢绝对把握,但觉得十之六七的可能还是有的。未料到不过离开短短两年,原先以为永远茂密的树藤也会枯萎,世上并无长久之事。
裴云暎从她手中接过那截枯萎断木,垂眸端详。
陆曈回过神。
“赤木藤枯萎了。”她转过身,“我们白来一趟。”
语气里的沮丧被裴云暎捕捉到了。
他瞥一眼陆曈,唇角一勾,不甚在意地开口:“也不算白来,试了才知结果。”
陆曈听出他话中安慰,但心中仍不免失望。
翠翠危在旦夕,厚扁之毒难治,常进和纪珣若为翠翠用新药,无异饮鸩止渴,平洲的赤木藤时间又太久,这样下去,苏南的疫病何解?
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陆曈打了个冷战。
越到山顶,风雪越大了。大片大片雪花洋洋洒洒,走一步,小腿没入积雪,甚是艰难。
这比过去落梅峰的雪大。
裴云暎见她冻的脸色发白,伸手替她拉拢斗篷,问:“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回去吗?”
陆曈抬眼看向远处。
山上比山下冷得多,苏南已经半月没出过日头,浓厚的灰云堆在落梅峰上空,天色已有些晚了。
陆曈沉思起来。
其实以她的脚程和对落梅峰的熟悉,一日来回也足够。然而苏南多年难下一次大雪,山路比之从前难行许多,一路磕磕绊绊耽误不少时日,倘若眼下往回走,只怕还没下到山,天就已全黑了。
在夜里的雪山行走实在太过危险,况且以她现在的身体……
陆曈摇头,看向更高处:“继续往上爬。”
裴云暎微微一顿,似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点头,爽快答应了:“行。”
这回轮到陆曈惊讶了,她问:“你怎么不问我去哪?”
“不重要。”裴云暎无所谓地笑笑:“你是医官,我是禁卫,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陆曈一顿,忍不住朝他看去。
眼前人看着她,眉眼含笑,语气认真,仿佛现在就算自己说要把他带去乱坟岗,也会欣然同意前往。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亦或是赖上她了?
默了一下,陆曈一把夺过裴云暎手里枯萎的藤草:“那就快些,否则还未到山顶,你我就要走夜路了。山上夜路很危险。”
裴云暎扬了扬眉,看着她背影,道:“那陆大夫记得带路小心点。”
陆曈:“……快点跟上。”
越往上走,风雪越烈,漫天飞雪几乎要迷晕人眼。约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更暗,只剩一点灰光笼罩山头时,狂舞雪幕里,渐渐出现一大片红梅。
红梅艳丽,点点嫣红,其下不远处,一间草屋伶仃而立。
这草屋不大,且很是破败,前后几乎被荒草淹没,只显出一点暗淡的影子,被四周风雪一吹,宛如夜里山上一段幻影,分不清是虚是实。
裴云暎尚在打量,陆曈已走上前去。
她在草屋前停下脚步。
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又与记忆中全然不同。她在此处度过漫长七年,除了常武县陆家,这里就是她待过的最长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回到此地,未曾想今日再次故地重游。
“这是你住过的地方?”耳边传来裴云暎的声音。
四下远近只有这么一间小屋,方才来时她已与裴云暎提过多年前曾居住此地,这人一向聪明,有些事一看便知。
她便没有隐瞒:“是。”
裴云暎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唇角一扬。
“所以,你还是邀请我上你家做客了?”
陆曈:“……”
她背着医箱,头也不回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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