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打开地道暗门走在前头,听见身后的人往前迈了一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唔……”
若说前几日还勉强能走,如今楚亦安的右腿已经完全无法支撑,稍一迈步便是剧痛。
外面是正午,陆随逆着光回头,楚亦安才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陆随身量颇高,脸上沾了灰尘,还透出被雪冻伤的微红,那双眸子却是极亮的,仍能看出少年人的稚态。
他看到陆随站在他身前,腿上的血早就被冻得凝固,陆随皱着眉移动也不敢动。
楚亦安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可他才说出口又后悔了,他怕陆随真的离开,他不甘心死在这里。
陆随没有应他,似乎在内心挣扎着到底该不该离开。
楚亦安低着头,陆随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背对着他蹲下了。
“上来吧,我背着你。”
你死了吗
平凉郡已然是一座荒城。
下了场新雪,满地都是被埋在雪中的百姓,他们或被敌人杀死,或在雪天里饥寒而死。
郡守早就弃城而逃了,战死的将军被吊在城墙上,尸体如破碎的军旗随风飘着,他的头颅被砍下,带回了敌人的军营,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入冬后北狄南下强掠已成了惯例,今年夺了会宁郡,更是长驱而入打到了平凉。
陆随不知援军为何迟迟未到,才入深冬,北狄不会轻易罢休,他们一定会再来。
陆随把将军的尸体放下,只能为他挖了个土堆安葬,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
城中连匹马也找不到,陆随只能背着楚亦安一步步出了城门往回走。
楚亦安趴在他背上,才摸到他的手臂也受伤了,衣服被划破,甚至可以看到外翻的血肉,那铠甲上沾染的是他自己的血。
风雪中走得艰难,陆随仍是个少年,看着并不比他大多少,城外茫茫一片荒野,楚亦安说:“放我下来吧。”
陆随微微侧过脸,仔细分辨出他的话,问道:“你要去哪?”
楚亦安半喘着,气息微弱地说:“你带着我走不远的,别管我了。”
陆随手臂紧了紧,让楚亦安在背上趴好,说:“我认得路,我们会回去的。”
陆随并非平凉郡人,他只是首阳郡的一个传令兵,才过束发之年,在此之前他甚至还没上过战场。
三日前他接到主帅的急令,从首阳每日没夜地直奔平凉,命平凉郡守死守不出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郡守弃城,军中出了内奸,城池不攻而破,而主帅承诺的援军也迟迟未到。
城中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陆随竟看不到一个活人。
最后他在地道中找到了楚亦安。
朔风无孔不入,满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已经分不清路。陆随一张口大雪便往嘴里灌,听不见楚亦安回答,还抬高了声,道:“你不像是陇西人。”
楚亦安的双手揽住陆随的脖子,权当给他挡风取暖了,半张脸露在外面冻得僵硬,说:“不是。”
陆随听他声音微弱,怕他睡死过去,打起精神道:“等你的腿伤治好,就可以回家了。”
楚亦安用脸颊蹭了蹭陆随的权当做回应。
我已经没有家了。
陆随本就将近力竭,他也不再说话了,只管朝着前方走,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每走一段路,陆随就问一句,“你醒着吗?”
楚亦安说不出话来,便蹭蹭他的侧脸,或用揽住他的手指微动,轻轻挠了下他的脖颈。
其实陆随并没有把握,陇西的暴风雪不似南方,漫天都是灰白的,连行军队伍也常在这种天气中迷路,更遑论单个行人。
他只能靠着自己经常往返两座城池的直觉走。
冰面太滑,陆随摔了好几次,有一回不巧仰摔在了楚亦安身上。
“你没事吧!”
陆随忙去扶他,却见楚亦安紧闭着双眼,睫毛上挂了霜,脸上一片惨白。
“醒醒!楚亦安!”陆随双手捂在他冻僵的脸上,竟想不起去探他的鼻息。
被他压得晕过去的楚亦安被喊醒了过来,微睁开眼,艰难地吐出二字;“我没事。”
陆随被吓出一身冷汗,生怕自己背了一天的人就这么死了,他稍微休息一下又再次上路了,还不忘关心背上的人。
“楚亦安,还活着吗?”
“嗯。”
“很快就到了,别睡。”
“好。”
到了最后陆随也累得快死了,没好气地问:“喂,你死了吗?”
楚亦安被他身上坚硬的铠甲硌生疼,回了句:“没死。”
“那就好,”陆随气喘吁吁道,“我快死了。”
楚亦安有点莫名想笑,又搂紧了他。
两个少年依偎着取暖,连走了两日夜,终于看到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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