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又起了骚乱,两人止住了话匣,齐齐往外看。
一辆破旧的牢车被狱卒缓缓推出,血人般的楚荆唯有脸上是苍白的,碎发挡住了双目,阴暗的地牢中不知时日,躺了许久的楚荆用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坐起,半倚在木栏上。
牢车颠簸着,楚荆随之摇晃,消瘦的身躯仿佛能穿过栏杆,从车上摔下来。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扔出了一颗石子。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击中了楚荆的眉骨。
本就不完好的皮肤上多了又一道伤口,楚荆半侧眼睛顿时被血糊住,已经睁不太开了。
也罢,反正都是要死的,无伤大雅。死期将至,楚荆还有心思自嘲。
又有人扔了一块石头,可惜准头不够,扔中了一旁押送的差役,楚荆终于听到有人制止,心中有一丝欣慰,也好,起码不用被石头砸死,死相不至于如此难看。
牢车又颠簸了下,后背的伤撞上栏杆,木刺扎进血肉里,楚荆痛得浑身发抖,仍要咬着牙,仰头看向栏杆外的天空。
今日阳光正好,不知陆随回到西北营了没有。那时陆随受伤昏迷,沈邈当时答应过他,立刻启程护送陆随回陇西,算下时日应该已经到了。
楚荆几乎能想象到陆随醒来时的暴怒,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转头就去送死,任谁也气不过吧。会恨自己么?
会恨自己再一次把他抛下么?
楚荆想象着陆随的样子,突然难过起来,只可惜那日匆忙,没来得及再看他最后一眼。
这太阳不大给面子,到了中午越发猛烈起来,炽烤得楚荆还未被斩首,就已经快要被晒死在这毒辣的日头下。
监斩官终于姗姗来迟。
王礼身穿绯色官服,佝偻着背,脸上却是难得的神清气爽。
“逆臣楚荆,图谋不轨,欺君罔上,悖逆人伦,罪行昭昭,罄竹难书。
依大昭律例,当斩首示众,以正朝纲,昭示天下,以安民心。”
处斩的诏书宣读已毕,差役一把扯着楚荆脖子上的锁链,稍微用力便将他从牢车中拖了出来。
王礼不紧不慢地走到楚荆面前,蹲下身子,说:“楚荆啊楚荆,世人说你高风亮节,在兖州写那封盐案奏疏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楚荆没想到这一把年纪的王礼这般记仇,难怪回到京师以后并没听到任何风声,想来那封盐运使林卫受贿的罪证多半是截在了王礼手上。
若还能说话,楚荆倒想嘲笑他两句。
王礼满是小人得志后的得意,他又伸出手去擦去楚荆眼皮上的血,低声在耳边说道:“若不是有你扳倒了韩文忠,助我一臂之力,老夫可能还坐不上这首辅的位置。本还想放你一马,可惜你存心挡我的路,跟你父亲一样愚蠢。”
“当年赵炘满心为国却不知变通,落得被活活打死的下场。”王礼用力按在楚荆额头的伤口上,如毒蛇露出尖牙,“不愧是两父子,你这张脸跟赵炘二十年前一模一样,该不会以为改名换姓,我就认不出你了吧?赵亦安?”
感觉到手下的人在挣扎,王礼命人按住楚荆,立刻起身道:“行刑!”
刽子手高高举起屠刀,酒液喷洒其上。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唯有死亡无限逼近。突然,人群中一声尖叫,刺耳的金石相撞之声震碎了热浪。
扬起的屠刀在即将落下的刹那被空中一股巨力击中,瞬间断裂成两截,刀尖深深刺入泥土中。
法场生变,王礼大喊看紧楚荆,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响彻天际的马啸声。
围观的百姓们惊呼着四散奔逃,而在路中央,一匹骏马如狂风般飞驰而来。
不知该说嚣张还是谨慎,光天化日下,马上之人身穿黑衣劲装蒙面,身影矫健,众人还未看清他的身影,他手中的剑鞘已经劈晕那几名看守的差役。
楚荆抬头只见那匹骏马似失控的野兽,马蹄翻飞,径直冲他而来,马上要将他踏成肉泥。
生死关头,楚荆身体突然一轻,腰间被托起。
蒙面人一手紧握缰绳,大半身体向外探出,在马蹄踏在楚荆身上之前,一把将楚荆拉上了马背。
楚荆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坚硬有力的怀抱中,是一个不需要蜷缩起身体,就能将自己全然保护的怀抱。
混乱之中,王礼生怕那人是冲自己来的,早就躲得远远的,用苍老的声音大喊:“有人劫法场!抓住他们,就地斩杀!”
追兵就在身后,陆随扯下面巾,只来得及低头看一眼楚荆。
只一眼,陆随已是掩藏不住的疼惜。
“驾!”陆随夹紧马腹,用力一挥马鞭。
陆随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这身上哪处还有完好的地方,每一个动作都生怕碰到了楚荆的伤,只敢让他靠在自己身前,喉咙里沙哑发涩,道:“没事了,我来了。”
我听见了,楚荆用仅剩的力气蹭了蹭陆随的胸膛示意。
四下奔散的人群中,两个乔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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