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来,日日吃上一顿闭门羹,她终究是失望了吧?
他举目眺望,目光追随着颜鸢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才舒出一口气。
不论如何,看开便好。
不要再来添麻烦了。
……
颜鸢对这些事情向来是看得开的。
她走得慢慢悠悠,一路上依旧惹来了许多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连脊背上都热辣辣的。一回到宫里,她就差小鱼去准备一些茶水与炭木,又差了尘娘,让她去御医院把早上才走的老御医请回来。
穆御医来得极快,他匆匆而来,跪在床前为颜鸢施针。
这一次他的神情与往常的忐忑不同,落针的位置也与寻常不大一致。每一针都干脆利落,像是一个迷途之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径一般,就连他脸上的褶子都要比上一次舒展了许多。
看来是太后确定了她确实身染重疾无法受孕,所以松了口。
颜鸢心里已经有了底,面上仍然装得虚弱,她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沙哑着嗓音问:“穆御医,本宫是不是病得很重?是不是……很难治好了?”
穆御医的语气从容:“娘娘多虑了,只要有老臣在,定能药到病除。”
“好。”颜鸢软声应答。
两个时辰后,御医院差人送来了新的药方与药草包。
那些药包是由掌事穆连城穆御医亲自送上门的。每一剂都用精致的黄花梨木盒装着,木盒里头包着上好的锦缎,一共十五盒,被十五个药童捧在手心里,一字儿排开,声势之浩大,令人咋舌。
穆御医亲自安顿好了药盒,才回到颜鸢的面前躬身行礼:“娘娘,此药名贵,自明日起微臣会差医徒每日卯时前来望舒宫,为娘娘煎药,还请娘娘务必按时服药。”
颜鸢轻道:“好。”
穆御医又叮嘱:“入冬天寒,近来娘娘切莫去风雨之中浸润凉气了,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丹都是无法调养的。”
颜鸢还是乖乖应:“好。”
她亲自扶起穆御医,温声问他:“本宫需要服药多久呢?”
穆御医道:“两年可祛娘娘身上寒气,使娘娘夜晚无需暖炉驱寒。”
两年啊。颜鸢勾勾嘴角,用满怀希翼的目光望着他:“那需要多久,本宫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为圣上孕育子嗣开枝散叶呢?”
穆御医一怔,避开颜鸢的视线艰涩道:“娘娘,这个……自然是急不得的……”
颜鸢认真道:“可是穆御医,本宫很急啊。”
穆御医:“……”
一句话出,满院静默,宫女们瞬间羞红了脸。
就连穆御医都面上不大挂得住,一张老脸窘迫万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娘娘放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就匆匆离开了望舒宫。
望舒宫的院落里,只剩下凉风与凉风。
颜鸢回到寝宫关上门,小鱼终于忍不住碎碎念:“这么大阵仗,他们这送的是千年人参还是万年灵芝啊……”
尘娘沉默道:“这盒子里的药材,可比人参与灵芝贵重多了。”
小鱼瞪大了眼:“还有比人参灵芝更贵重的药材?”
尘娘:“自然是有的。”
彼时颜鸢已经打开了所有的木盒子,每一个盒子内锦缎之中都躺着一节手指粗细的朱红色的枯木枝。她取了一节放在烛下转了转,确定是自己需要的药草无疑,方才轻轻舒了口气。
“娘娘……”
“这个叫天漏草。”颜鸢轻声道。
天漏草本是生长在水里的一种水草,采摘极其困难,且本身就带有毒性,成百上千株的天漏里头,才能出一株无毒的药草,就像是老天爷手指缝里的漏网之鱼,所以才叫天漏。
她重伤后在神医的药庐里养病两年,靠着苍天一漏捡回了半条命,可惜这世上天漏草存量太少,就算是神医的药庐也不多,所以这剩下的半条命,她需要自己挣。
“娘娘莫非……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些天漏草?”寂静中,尘娘的声音响起。
“是啊。”颜鸢笑了笑,并不想隐瞒。
父亲送她入宫,也并非没有图谋。他想要让她的身体彻底恢复,最好能够生下个把皇子,而太后却只肯让她保下一条小命,好做她最称手的棋子。
两只老狐狸尔虞我诈。
她这条路,原本就是夹缝中求生。
“娘娘……”尘娘的眼里流淌过同情的目光,她思考了许久,轻声开口,“娘娘方才所说想要绵延子嗣,是认真的吗?”
“嗯?”
“如果娘娘想,即便穆御医有所保留,奴婢可以更改医方……”
“当然是假的。”颜鸢面瘫道。
“啊?”尘娘傻了眼,“可方才……”
“当然是随便吓唬他的。”颜鸢伸了个懒腰,把手中的木盒盖上了盖儿,干脆当成了枕头趴在了上面,“毕竟我恋慕皇帝已久,若是不想与他有子嗣,太后才会睡不安稳吧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