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沉依旧停在原地。
沉默的氛围在军帐里蔓延了片刻。
颜鸢才抬起了头,缓缓地走到了楚凌沉身侧。
许多东西她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不论是什么理由,今夜能够正当地陪在楚凌沉的左右,不让他死在这荒郊野岭,总归是值得的。
更何况,她本就是他的皇后。
颜鸢慢慢悠悠跟着楚凌沉走出了帐篷。
帐帘一阖上,帐篷内的宋莞尔便彻底不再遮掩自己的目光。
她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就像是一汪春水参了铜臭,一双桃花眼里渗出一丝怨毒的神采。不过很快,那抹怨毒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盈盈的笑意。
侯门贵女,名门淑媛。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吧?
她可能不知道,楚凌沉的暴君之名,从来就不是白天传出去的。
……
外头月明星稀,楚凌沉的衣袍翩飞,像是融进黑夜里的一片云。
颜鸢跟在她的身后,忽然发现他的身形已经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清瘦的少年不同。他的肩膀变宽了许多,身姿高大挺拔,现在的她再想要揪住他的衣领拽着他走,怕是不太可能了。
真是可惜了。
颜鸢看着他的肩膀想。
他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她记忆里的痕迹了。
四舍五入,约等于不认识。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楚凌沉,看着他在十几顶帐篷里面选了一顶外延靠边的,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朝着帐篷里的侍卫挥了挥手。那些侍卫瞬间心领神会,行了个礼,连声音都没有出就出去了。
倒还算聪明。
颜鸢在他身后勾了勾嘴角。
营地中间的三顶豪华帐篷是障眼法,外围的十几顶帐篷才是他今夜真正打算安寝的地方。眼下所有侍卫都已经入了各自的帐篷,这样一来,除了方才被打发出去的两个侍卫,就连自己人都无法确定今夜皇帝宿在哪一顶帐篷。
帐篷里灯火如豆。
楚凌沉解下了身外的披风,回过头看了颜鸢一眼。
颜鸢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中的披风。
披风里面依然是纯黑色的锦缎外衣,烛火之下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隐隐约约的暗线秀金,金丝黑锦相得益彰。
楚凌沉解开了它的扣子,脱下衣袍,露出了内里的暗红色中衣。
然后又把衣袍递给了颜鸢。
颜鸢:“……”
楚凌沉抬头,眉眼温凉:“怎么,皇后无意侍奉孤么?”
颜鸢摇了摇头,低着头接过了他的外衣。
她看见他伸到他面前的手腕瘦削白皙,指骨嶙峋,暗红色的袖口上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祥云似的纹路。她终归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了。
她也并非没有见过男子脱衣裳。当年在军营她虽然已经是很小心谨慎,上峰对她也是颇多照顾,但是总归那是一帮泥里打滚的人。他们得胜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扒了衣裳冲到池塘里去,就像是一群撒欢的野狗。
她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他们都不是楚凌沉。
不像他,脱衣服都这么……慢吞吞的。
动作轻缓得仿佛能让人听见指尖划过丝锦的声音。
“皇后?”楚凌沉的声音传来。
颜鸢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捧着人家的衣服已经站了很久,顿时尴尬到了,连忙把衣上挂在了衣架上。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一桩早就被她抛之脑后的事情:
她的身上有伤。
还不止一处。
那些伤疤一看就不是寻常摔摔碰碰就能弄出来的,尤其是左肩上的那处口子,几乎贯穿她的肩膀,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人信服,这是一个侯府千金能有的伤?
……怎么办?
颜鸢在心底忐忑,不知不觉脊背上也出了一阵冷汗。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约是楚凌沉褪下中衣的声音。
颜鸢不敢回头,像是木头一般站在衣架前。
过了一会儿,楚凌沉的慢条斯理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响起:“皇后是打算今夜把自己也挂在衣架上么?”
颜鸢:“……”
冷汗濡湿了身体,意识也渐渐清醒。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衣服未必需要脱,烛下未必看得清,楚凌沉今日舟车劳顿,也未必……就真有那个想法。
大不了届时再想想别的办法吓退他,让他对她彻底失去兴趣,一劳永逸更好。
颜鸢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情绪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鼓足了勇气转过身去,原以为会看见衣衫不整的楚凌沉,结果却发现他并没有褪去最后一件中衣,在烛下摊开了笔墨纸砚,以及不知道从何时何地何人送进来的文书。
烛火昏暗,楚凌沉俯首在案前,身上的红衣如同鲜血,衬得他露出皮肤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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