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骑的首领心思系在安定城上:“陛下,安定城近日来传闻诸多,需不需要属下增派人手……”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紧接着乾政殿的老太监便急匆匆闯进了船舱里,他的神色慌张,看见有生人在场欲言又止:“圣上……”
楚凌沉抬眼。
老太监的面色苍白,犹豫再三才艰涩开口:“皇后娘娘她……她忽然来访……”
楚凌沉与灰骑首领都愣了。
如果此刻是在乾政殿,皇后忽然来访还可以理解,可是眼下是在湖畔上,游船之中。船舶离岸之时早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不可能有人混迹其中。她要如何“忽然来访”?
老太监满脸艰难地闪开了身体,露出了身后跟随的人。
烛光下,颜鸢站在船舱的门口,小心地往前走动了两步。
她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眼睫上挂着晶亮的水珠,手里头还牵着一个与她差不多狼狈的小姑娘。
楚凌沉看着他,眼底难得流淌着纯粹的愕然。
颜鸢眨了眨眼,温顺行礼:“臣妾见过圣上。”
她的目光在船舱里头转了一圈,落到灰骑首领身上,顿时明白了楚凌沉这是又在船上商量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就尴尬了。
颜鸢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歉意:“臣妾是无心打扰的,还请圣上见谅,臣妾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啊!
老太监目不忍视。
楚凌沉盯着颜鸢眼睫毛的水滴,脸色已经阴冷了下来。
他的嗓音冰凉:“颜鸢。”
又生气了么?
颜鸢觉得头很疼。
她收起了假惺惺的绵软腔调,叹息道:
“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若不上船,就要被乱箭射死了。”
怎么,你的佛不保佑你了?
湿漉漉的颜鸢,用湿漉漉的眼睛锁定着楚凌沉,就连眼神都是湿漉漉的。
她的脸上写满了真诚,眼底却暗藏着一抹有恃无恐的淡定,这副油盐不进的肆意妄为的神态,令楚凌沉的胸口横生出了一丝恼怒。
颜鸢。
他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这个令他不悦的名字,转瞬之间已经想好了至少十种令她后悔这份胆大妄为的刑罚。
可终究他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这颗愚蠢的蘑菇,怕冷的蠢货,她湿透了。
颜鸢眨了眨眼,伸出手指了指船舱外。
远处的湖畔边,火把星星点点已经连成了线,嘈杂声越过湖面上的薄雾,依稀传到船舱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来人——抓刺客!”
“把守住御花园所有出口!”
船舱上,颜鸢身后的小姑娘打了个哆嗦,小心地把身体藏到了颜鸢的身后。
很显然,她就是那个刺客。
今夜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
洛子裘从楚凌沉身后走了出来,问道:“敢问娘娘,这位是……?”
颜鸢拉着小姑娘的手,把哆哆嗦嗦的小姑娘引到了光亮之下。
所有人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位“刺客”的真面目: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全身上下的衣裳都已经褴褛得不成型了,头发短短的,凌乱的碎发下有一双野性十足的眼睛。
她望着皇帝,目光虽然警惕,却无所畏惧。
这样的人很显然不会是宫里的宫女。
颜鸢轻道:“她就是&039;梅妃&039;。”
所有人皆是一怔,没有人听懂颜鸢的话中之意。
颜鸢却忽然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哆嗦着向楚凌沉求助:“陛下,能不能点个火炉呀?”
楚凌沉:“……”
颜鸢又道:“臣妾冻不得的,臣妾很容易死的。”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颜鸢湿漉漉衣裳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欲言又止,只能用目光拷问她:
所以您方才自己跳湖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颜鸢只当是没有看见,目光坦荡荡。
……
船舱内用来刑讯的火炉,变成了烤火专用的炭炉。
颜鸢伸出手来,在虚空中翻转烘烤,终于深深地舒了口气。
楚凌沉冷眼看着颜鸢。
火光映衬着颜鸢的脸,阵阵热浪吹拂得她脸颊边的碎发都打起了小卷儿。她眯起了眼睛,脸上写满安逸快乐,就像是一只晒到了太阳的猫。
楚凌沉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船舱里,那位“梅妃”小姑娘不敢靠近火炉。
那哪是取暖用的炉子,那是一口铜樽,里头插满了各种烙铁,一看就是逼供用的刑具呀!
小姑娘瑟瑟发抖,在远处角落里头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蹲下了,警觉的目光掠过船舱里每一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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