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回过头望向洛子裘,目光幽幽:“你说呢,洛御医?”
洛子裘愣了愣。
手里的扇子也忘了摇。
何苑自然是没有听懂的,她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冲昏了头脑,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抱着颜鸢哭了天昏地暗。
颜鸢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顿时手足无措:“你别哭啊,你放心,本宫会让你与兄长团聚的……”
如果那时候我的命还在的话。
颜鸢在心底悄悄加了一句。
夜色渐渐深沉。
何苑的眼泪总算收了尾。
等颜鸢与她说完话,走出房间已是三更天。
她肩膀上衣裳已经被何苑的眼泪濡湿了,此时衣服的布料冰冰凉凉地贴在肩膀上,肩口的旧伤疤都出来一丝丝的刺痛。
颜鸢皱着眉头,盯着肩膀沉思。
佛骨塔里肯定没有换洗的衣裳了,难不成拿莲花灯烤一烤?
……倒也不是不行。
颜鸢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径直朝着原路往回走,洛子裘不急不缓地走在她的身后。
到她快要踏出小院大门时,洛子裘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娘娘。”
颜鸢停下脚步,回过头。
月夜下,洛子裘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举着扇朝着她徐徐行了个礼,而后才抬头轻道:“微臣也是一把刀而已。”
温文儒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
颜鸢:“……”
洛子裘:“娘娘?”
颜鸢沉默了会儿道:“洛御医这锅子,掀得倒干净。”
洛子裘微笑道:“娘娘谬赞。”
颜鸢看着洛子裘。
这大概算是交换了坦诚的意见吧。
方式虽然有些无耻,但是时机却是意外的合适。
久远的棋局原本已经落了尘土,此刻被风吹尽,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棋局上明明招招都是杀招。
落子之人却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是温顺的。
洛子裘亲自送颜鸢到了御医院的偏门,轻声道:“娘娘其实今夜不需要自己来,娘娘是一国之母,遭逢此劫,陛下不会置之不理的。”
颜鸢道:“本宫不放心。”
楚凌沉会有这么好心吗?
难道不是乘机换了她这个他原本就不愿意娶的皇后?
洛子裘轻道:“陛下已经差人去了御庭山,明日清晨便能取回火种,重燃莲灯,还请娘娘勿要迁怒圣上。”
颜鸢道:“洛御医不会是想说,他也是刀吧?”
洛子裘的眼角微微上扬,眼眸间带着盈盈的笑意:“不,他就是坏人。”
颜鸢:“……”
……
黎明之前,颜鸢回到佛骨塔。
佛骨塔内,三千盏莲花灯依旧。
她在书案前小憩了片刻,很快就听见了门口传来响动,没过多久,良玉姑姑就带着几个宫女走进了塔内,对着颜鸢躬身行礼:“娘娘有礼了,太后娘娘命奴婢等人,前来为娘娘梳洗。”
还好回来得算是及时。
颜鸢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气,目光打量过良玉姑姑的脸。
她问良玉姑姑:“这梳洗不会是送行的吧?”
良玉姑姑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娘娘说笑了。火种已到,群臣聚集,娘娘身为一国之后的体面总是要的。”
颜鸢漫不经心应声:“哦。”
她打了个哈欠,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宫女们为她梳洗换装,最后套上了属于皇后的朝服。
彼时太阳初升。
橙红色的光亮透过窗户,落到了佛骨塔的边缘。
颜鸢缓步走到了窗边探望,才发现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朝臣。
阳光下,朝臣立于佛骨塔下,就像是山间小溪旁的堆砌的小石,一颗颗整整齐齐。他们在等待着有人投石入河,等溅起的水花落在它们身上,再亮一亮自己身上真正的颜色。
颜鸢就是那一枚等待着投入河的石子。
“娘娘请。”
良玉姑姑躬身引路。
颜鸢跟着下了楼梯,走出佛骨塔的塔门,一时间阳光照得她的眼睛都有些模糊。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嘶哑的声音拖长了响起。
佛骨塔前的人群却安静异常,僵持了片刻,才有稀稀拉拉的行礼跪拜声音响起。
颜鸢眯起了眼睛,用袖子挡了挡风,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人群。
她自小记忆力就不错,一看便知道带头的又是上次挑事儿的那几个老头,只不过这次跟在老头身后的有几个生人。
那些人年纪不大,五官比其他人要深邃一些,皮肤也黑一些,一看便是长年住在边关的种族。
宋莞尔的戚党么?
颜鸢低眉路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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