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颗……葡萄?
她本来已经快要气炸了,忽然间看见一颗清新翠绿的葡萄,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断了情绪。
于是她抬起头,朝着楚凌沉投去茫然的眼神。
楚凌沉勾了勾嘴角:“稍安毋躁。”
颜鸢:“……”
她还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有地方宣泄,看着眼前的葡萄,她选择一口把葡萄吞进了肚子里,咬得稀巴烂。
……倒挺甜。
……
但葡萄终归不是今日家宴的主菜。
没过多久,一队禁卫押着几个女子到了后园里,引着她们在席前跪成一地,与此同时,最后一名客人也终于落到了最后一张空白的坐席之上。
那是一个面容清雅端方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穿着宽大的儒袖官袍,走起路来寂静无声。
“微臣见过圣上,太后娘娘。”
他朝着场上的人简单行了礼,就走到了席前落座,他身后的宫人便立刻在那张席案上铺开了笔墨纸砚。
颜鸢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张席案上没有放果脯点心了。
太后见了那人,脸上便绽放开了笑颜:“这些事本是后宫中的杂事,只不过事情虽小牵扯却甚大,又关乎前朝名声,只能有劳郁大人不辞辛苦,替哀家分忧了。”
“太后言重,微臣自当效力。”
那人又站起身来,他双手合揖,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了轻微的弧度,眼睫低垂,看起来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丝不苟,没有一处不顺服。
这副姿态看起来更加眼熟了。
颜鸢总算就记起来哪里见过他,就在不久之前的皇陵,那个在人群中与她视线交汇便行礼的人。
当朝丞相,清流之首。
郁行知。
那几名女子,便是在梅园的井里被请上来的几位,此时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是一群被人忽然从地底挖出的老鼠。
郁行知接了太后的命令,走到了她们面前,目光掠过她们的眼睛,就这样看了几圈才轻声道:
“我叫郁行知,官居晏国丞相。”
“你们若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告知我,但最好也不要撒谎。”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是在教学生念书识字,一字一句都很轻缓。
“你们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么?”
女人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抱成了一团不住地战栗。
她们是被人从地下强行挖出来的,这几日以来虽然没有受过虐待,但是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她们不想要陈情,也不想要诉说什么冤屈,只想要尽快回到井下去。
审问似乎遇到了僵局。
宫人便凑近了郁行知,小声道:“大人,这几日来都是如此,她们信不过人,尤其是男人,什么都不肯说。”
“啊啊啊——”
宫人一靠近,女子们便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很明显她们最为惧怕的并不是男人。
而是太监。
女子的尖叫声在花园里响彻,唯一没有尖叫的何苑也全身僵硬。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颜鸢的身上,眼眶已经渐渐泛出了红色,虽未开口,她的脸上却写满了求助的神色。
颜鸢想要站起身帮一帮她们,只是她还来不及行动,手腕上便传来一阵温凉的触觉。
那是楚凌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轻道:“等着。”
花园中央,郁行知已经驱散了所有的太监,只留下他一人面对几名女子。
他看着她们,眼神温和,表情依旧一丝不苟。
“你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今日坐在你们面前的是皇帝,是太后,是皇后,是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见到的天颜。”
“我知道你们是被拐进宫来,逃出生天后,又在井下吃了许多苦。”
“饥饿,严寒,疾病,痛苦,这些年来的诸多苦楚,是作恶之人附加在你们身上的,成为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磨灭的阴影,往后也投诉无门。”
“现在你们有机报仇雪恨,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真的甘心错过唯一的一次机会么?”
郁行知的声音很是温和。
他的话语其实算不上哄骗,只是平静地和她们摆事实讲道理,分析她们眼前的利弊。
渐渐地,女子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就像他说的。
寻常人一生中能有几次见天颜?
她们受到了不得了的冤屈,若是没有这些年井下的生活磨灭了所有的胆量,她们定是要拦街告御状的!
而现在皇帝就在面前,丞相就在眼前。
只要她们开口……
只要……
郁行知静静地看着她们。
几个女子相互看了看,其中年龄最大的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