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想了想道:“想。”
……
黄昏时,颜鸢便带上尘娘去了御医院。
御医院的医徒带着颜鸢入了后院,一边走一边温声向她解释:
“那个侍卫大人就住在院里的炭室,每日都有御医为他号脉换药。”
“娘娘来也未曾知会,邱侍卫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要开心的。”
“就在前面,娘娘请。”
御医院的后院有三间医室,分别是炭室,针室,药室,用以不同的诊疗,邱遇的伤势需要调养,医徒们便把不常用的炭室整理了出来,给他做了临时的厢房。
颜鸢问他:“邱遇的伤势如何?”
她本该多关怀一下他的,但是回宫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混乱,她实在是自顾不暇。
转眼间已有半月,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可有好些了。
医徒回道:“娘娘放心,他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到底是练武的人,身子骨要比寻常人好一些,眼下的时辰他应是在练剑吧。”
颜鸢一愣:“练剑?”
他不应该躺在床上好好养病吗?
医徒笑道:“邱侍卫说,武业不怠,娘娘等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炭室已经近在眼前。
“娘娘请进,微臣暂且告退,娘娘有事差人传唤即可。”
颜鸢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身影正在院中练剑。
彼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他额头的汗珠,把他的皮肤都染成了蜜色。
他的动作说不上连贯,步伐也透着虚软,因为缺了四根手指,手中的剑几次差点飞出去,最后又被他狼狈收了起来。
可惜了。
颜鸢在心中叹气。
他本不该这样狼狈,但因为替她挡箭,失去了四根手指,也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颜鸢心中有愧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开口说些什么话安慰才好,只能站在门口踟蹰。
邱遇的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恼火,最后一击剑脱了手,直直地向颜鸢飞来。
他终于看见了颜鸢,顷刻间吓得脸色煞白。
他想要追逐,却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绝望地喊出声:“小心!”
电石火光之间,颜鸢微微侧身。
那柄剑几乎擦着她的鼻尖飞过,眼看就要刺中她身后尘娘的眼睛。
糟了!
颜鸢想也不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剑柄!
……
此时剑尖距离尘娘的眼睛,只余分毫。
院落之中万籁俱寂。
谁都没敢呼吸。
……
颜鸢面无表情,心中尸横遍野。
……
……完蛋
一个绣花弹琴的名门闺秀,有没有可能在特殊的情况下,接住一柄飞剑呢?
比如祖坟不小心冒了青烟?
颜鸢缓缓收回了手中剑,低着头沉默。
大概人要倒霉的时候,诸天神佛都拦不住。
这是她隐瞒了许久的事情,即便在宫外遇刺,都咬牙逼着自己约束的本能,竟然就这样意外地搞砸了。
……
院落里悄无声息。
也不知道僵持持续了多久,邱遇才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属下……参见娘娘。”
他压抑着呼吸,深深低下头颅,如此才能遮住眼瞳中的震颤。
颜鸢也终于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她破罐破摔,握着剑走到了邱遇面前,把剑递还给他。
她轻道:“邱侍卫免礼,邱侍卫如今手脚不便,还是少用些重兵为好吧。”
邱遇伸手接过剑身,头也不抬道:“……是。”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院落中有风吹过,邱遇的视野中只能见到颜鸢微微扬动的鹅黄色裙摆。
那是一抹极其柔软的颜色,让他想起许久之前,她站在乾政殿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待的日子。
他其实是不曾了解过她的。
邱遇心想。
梧桐树下她孱弱不堪,营帐外她冷静疏离,而刚刚……
“邱侍卫的身体可好些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邱遇浑身一怔,埋着头道:“属下一切安好,伤势已经好了八九成,多谢娘娘挂心!”
那声音便带了一丝丝愉悦:“那便最好,快快请起,养伤万万不可轻慢。”
邱遇犹豫着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游离,匆匆在眼前人身上扫过,又低垂下了目光。
现在他的目光里便是她的手了。
她有一双瘦削的小巧的手,十指纤纤,凉气浸润之下关节微微泛红。
她转过了身招呼了一声尘娘,很快她的手里就多了一张精巧的十字弩,缓步走到了他身前。
这是……
邱遇微微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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