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愿意为娘娘保守秘密。”
这是他很久以前便想说的话。
夕阳下,邱遇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他不敢抬头,怕目光中泄露了太多的心绪,也怕在她的眼里看到疏离与惊惧。
他只是尽量伏低着身体,目光汇聚在面前石头缝里的一株小草上,静静等待着宣判。
就在他以为全世界都要倾塌之时,绵软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说:“多谢。”
邱遇的呼吸顿止,好久才缓缓吸入了一口气。
如同绝处逢生,春暖花开。
……
夕阳终于落下,御医院内燃起了点点宫灯。
“皇后娘娘在黄昏时去炭室探望了邱遇,还送了他发射一支袖箭用的弓,听说是颜侯亲自所制,极为精巧,很是有心。”
“望舒宫的那个医女尘娘,从御药房支了一些药材,似乎是用以调养那个宫女铃玉与孩子的身子。”
“定北侯府的信差去过了丞相府,似乎是为了安置那个叫何苑的女子。”
别院二楼,洛子裘在窗边点了一盏驱蚊的莲香灯。
书房里烛火如豆。
楚凌沉坐在书案前,批阅着案上的文卷。
这几日政务堆积,他方才在御书房里处理完毕了朝堂上的奏折,眼下还需处理一些无法在御书房批阅的事情。
他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对洛子裘所说之事毫无兴趣。
但当洛子裘的声音暂时停顿下来时候,他的笔尖也微微停滞。
洛子裘便了然笑起来:“那何苑……她的哥哥便是属下之前寻的那个绑匪,陛下可还记得?”
楚凌沉终于抬起了头。
他当然还记得。
当时宋莞尔的外戚势力刚刚站稳脚跟,太后为了朝堂博弈,赐下了这桩足以破坏整个朝堂格局的婚事。他自然是不愿的,于是洛子裘便设下一局,找人劫持了入京的颜鸢。
后来挟持计划落了空,颜鸢顺利入了宫,此事也就了了。
时间不过过去了数月,如今想来,却已经是恍如隔世。
他竟不知,她居然跟那个绑匪还有交情?
楚凌沉目光微沉。
洛子裘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慢悠悠道:“微臣也是几日之前才知晓的,娘娘居然以德报怨,答应了替那绑匪入宫寻找妹妹。娘娘还真是……”
他斟酌其词:“常居光明,善缘不少。”
他的嗓音轻缓,余光不经意落在楚凌沉的脸上。
楚凌沉眉头紧锁,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阴涩的光亮。
笔尖落在纸上,墨点晕染开层层波纹。
常居光明么?
寂静中,沉默蔓延。
良久,楚凌沉冷漠的声音才响起:“你是想说,孤与她,并非一路人。”
她常居光明,而他的世界却独独没有这种东西。
就如同阴沟里无法开出花朵。
“属下不敢。”
洛子裘放下手中莲香,宽袖拂动,朝着楚凌沉行礼。
“属下只是想提醒陛下,颜侯之女与县丞之女截然不同。”
洛子裘抬起眼,眼里闪过一丝锐气。
“寒夜之中,孤舟同行,授人以柄。”
“陛下当真想好同路了么?”
县丞之女尤可握于指间,定北侯之女却不是指尖的玩物,这原本也并非二择其一的局面,他身为人臣,自然要为他谋划,就不得不提醒他,此道之凶险。
楚凌沉久久没有出声。
烛光映衬着他的脸,眼睫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他没有呼吸,也没有眨眼。
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过了许久,低沉的声音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嗯。”
洛子裘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不同行,便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楚凌沉会作这样的选择,他虽早已猜想到,但仍然觉得有些奇妙。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置自己于险地,却仍然不想杀之人么?
不过那并不是打紧的事情。
既然主君主意已经落定,他身为谋士,自然只能忠君之命,为君筹谋。
“也罢,皇后娘娘本就对陛下钟情已久,有情总比无情好。”
洛子裘盯着楚凌沉的眼睛低笑。
“明日便是初一,属下就预祝圣上新婚之喜了。”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没有想到方才还一脸冷漠淡定的帝王,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
他眨了眨眼,明明姿态没有变化,脸上的表情却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
洛子裘:“陛下?”
楚凌沉沉默了片刻,道:“除却安神香,你可有别的安神之物?”
洛子裘:“嗯?”
楚凌沉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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