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说不出话来。
因为楚凌沉已经俯下身,堵住了她的唇舌。
不要背弃我
只是轻软地相触。
温热就在唇齿间泛滥。
颜鸢骤然之间瞪大了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
楚凌沉……
他是清醒的吗?
还是依然在噩梦中?
颜鸢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僵硬的手指本能地拽紧了自己的裙摆。
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顺着她的臂弯下滑到了她的指尖,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拉扯着推搡着,坚定地把她的手腕束缚到了身后。
于是难以言说的情绪开始相抵着蔓延滋长。
颜鸢慌乱地喘了口气,她企图整理出一些思绪,好让自己选出最好的应对方法。
但是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因为楚凌沉开始动了。
最初他只是试探地微微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似乎是愣了愣,沉默片刻,最终他泄气似的重重覆上。
气息拂过颜鸢的眼睫,颜鸢被激得她眨了眨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唔……楚……”
她胡乱挣扎,肩膀上的旧伤传来一阵撕痛。
好在终于成功抽出了双手,她抵开楚凌沉的胸口,低声问他:“楚、楚凌沉,你……你是醒着的吗?”
楚凌沉被迫退开了一些距离。
却没有回答。
幽深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颜鸢,就像是蛇盯着猎物。
颜鸢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意义。
醒着又如何,不醒又如何。
似乎并没有多少区别。
可是……
再不说些什么的话,她可能快要窒息了。
她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接触,心跳与心跳交织,陌生而又令人不安。
说点什么吧……
随便什么。
至少不要显得那么的……奇怪与陌生。
颜鸢艰涩开口:“楚凌沉,我……”
她才刚刚开口,窗外就忽然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之声铺天盖地地响起,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席卷了昏暗的天地。
颜鸢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望向窗外。
雨好像,变大了。
几乎是同时,楚凌沉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里闪过惊惶的光亮,指尖死死扣住了颜鸢的肩膀,迷乱间俯下身。
颜鸢终于发现,方才自己能脱身,不过是因为他只是试探。
眼下她才是真正的随波逐流。
楚凌沉已经闭上了眼睛。
迷雾间,他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吞吐进了她的口中:
“下雨了……你不要走……”
“我收回所有……不该说的话……”
“你不要走……不要死……不要……背弃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
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痛楚与恐惧,割裂着灵魂,用撕咬代替哭泣。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宁白……”
“你不要走,宁白……”
颜鸢终于听清了那些含混的话语。
那一场关于暴雨的噩梦,即便是在噩梦中仍然辗转反侧呼唤的人。
是宁白。
是那个雨夜分离之后不久就死去的宁白。
可为什么会是宁白呢?
宁白已经……
死去很久了啊。
楚凌沉紧紧拥抱着她,他的指尖在她身上摸索,却未能在寻常的角落里找到衣扣,纷乱间在她的胸口找到了唯一的细带,扯了扯却没有扯动。
他于是又低着头,埋在她的肩头深深地吸气。
清新的松木香,带着雪原旷野的气息,安抚了他的躁乱。
“……宁白。”
他又咬了一口颜鸢的脖颈,小声地叫她的名字。
“宁白。”
有人的,连名字都是良药。
楚凌沉仿佛喟叹,渐渐地放松了身体,靠在颜鸢的肩头沉沉睡去。
颜鸢僵硬地躺在小榻之上。
她的胸口酝酿着惊涛骇浪,茫然的目光穿越书房,落到远处的木柜上。
她知道宁白就躺在那个木柜里,乌木的灵牌,描金的字迹,被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唯一还记得她的人,小心地藏在柜子里,埋在心底里。
这本来就是宁白应得的。
本就是他欠宁白的。
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个声音在颜鸢的心底嘲讽。
并非感动,而是怨憎。
那些本来坦然麻木的事情,因为有人记得,所以变成了委屈。
委屈少年时曾有过的意气风发,委屈病痛缠身时的求死不能,委屈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委屈再也回不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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