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之水,滚滚浩荡,奔流不息。
江岸上人群四散,哭喊连天,混乱不堪!
江边高台上,有木桌几案,列有瓜果香炉,笔墨丹砂,一应俱全。
“阿夹,碾墨!”
陈靖姑低低轻语,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再度登上高台,一手扶着高台旗杆,眺目远望。
“姐姐!”
少女阿夹看着陈靖姑虚弱的模样,似有不愿,但一见到陈靖姑转头回来的决然目光,轻轻摆了下手,走到案前,捡起丹砂,轻轻碾磨。
片刻之间,丹砂已毕。
陈靖姑上前,取纸平铺,笔走龙蛇,口中咒语宛如雷音,浩大,莫测。
眨眼间,符纸之上符篆繁密,一张符箓已挥毫而就。
陈靖姑搁笔取符,又扬手接过少女阿夹递上来的法剑,踏魁罡,起风雷。
每走一步,陈靖姑面色就白一分,每舞一剑,汗水就多落几滴。
一声轻喝,那道手刚写就的神符,凭空而起,一冲飞入高空。
顷刻间。
越江南北,有大风猎猎,吹得旌旗布幔飘扬。
陈靖姑立于高台上,发丝飞扬,手中法剑高举,引动得四面八方,穹天之上,滚滚雷云汇聚。
以东越城所在为中心,黑云倾盖,遮天蔽日,不断积聚,竟然是一直延伸向东越郡以外。
天色骤暗。
“噗”地一声!
站在高台上正举着法剑的陈靖姑,骤然身体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又一手抱着小腹,踉踉跄跄地靠在了一旁的旗杆上。
这一顿挫间,穹天上积攒的雷云顿时一滞,那呼呼席卷的大风亦是一下子弱了下去。
“姐姐!”少女阿夹见状,口中发出惊呼,就要上前搀扶。
一旁上窜下跳的猴儿,亦是瞪大了眼睛,挥舞着双臂,露出惊恐之状。
高台下方,刘杞已然焦急无比,又心乱如麻,可他一不通术法,身边那些个胥吏衙役,方才已然一哄而散,丝毫都做不了。
“娃儿,此处怕不是久留之地。”
老汉兰颇看着高台上的陈靖姑艰难作法祈雨,又低头看了一眼满脸紧张之色的陈素,“先行离开这里吧!”
“不,老伯!”
陈素目光落在高台上,丝毫没有挪开,“我要留在这里,人群哄乱,仙姑作法祈雨之后定然虚弱,我便不能做什么,能在边上看着总是心安。”
兰颇神情微微一顿,而后望着高台,笑道:“也好!”
高台上,陈靖姑靠着旗杆缓了口气,拒绝了少女阿夹的搀扶,一抹嘴角血渍,人已然强撑着走回到高台中间的,手中的法剑再次高举。
霎时间,天空雷云滚滚。江岸上,狂风阵阵。
咔嚓!
骤然一声雷鸣。
一道电光在浓云之中闪耀,照亮四野。
陈靖姑站在高台上,手举法剑,舌战春雷,一声娇喝。
江左城边,哄闹沸腾的人群在天空骤暗下时,似乎毫无察觉。
许许多多茫然失措、被煽动挑唆,完全失去了方向的乡邻百姓,在沸腾喧闹之中,忽然有人摸了摸脸,清凉、湿漉。
“下雨了?”有人发出低呼。
而后越来越多的人仰头望天,齐齐发出了高呼之声。
淅淅沥沥——
天空之上,在那道雷声过后,已然有细密的雨点落下。
“成了!”
站在高台下的陈素,伸手接着天上落下的甘霖,满脸的喜色,兴奋得几乎要跳起脚来。
旁边的老人兰颇,微微拈了拈白色的胡须,眼中亦是露出欣然之色。
他一路经过越州多地,各处民间亢旱已然见得多了,这场甘霖来得及时,若真能洒遍越州旱情严重的几个县郡,但可解一时之急。
高台上。
陈靖姑站在法坛中间,忽而手中的法剑跌落,身体微微软倒。
“姐姐!”
一旁的少女阿夹,赶忙几步上前,扶住了陈靖姑,双眸隐隐泛起雾气,脸上又是喜又是忧道,“姐姐,雨已经来了!”
陈靖姑倒在少女阿夹的怀中,苍白的面容上感受到点点雨水落下,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低声呢喃:“是啊,雨来了……”
话未说完,忽而陈靖姑的眉头一下锁在了一起,一手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
“姐姐,没事吧?”旁边的少女阿夹立刻紧张了起来。
蹲伏在旁边的白猴亦是上前挥舞着手臂,口中发出“唧唧”的叫声,似乎在寻询问一般。
陈靖姑笑着轻轻摇头,接着又目露爱怜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这小家伙在怪我这做娘的在折腾它呢。”
少女阿夹看陈靖姑说得轻松,脸上跟着也露出了笑容,眼看天空落下的雨水,渐渐从淅淅沥沥转为豆大的雨点,登时出声道:“姐姐,我们先下去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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