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好奇问道,“娘,你不开心啊?为什么叹气?”
“替你金姨觉得不值呢,她家就知道欺负她,这会子回去,想必是要再受气的。唉!”杜萱说道,然后就给木盆里兑上水,又把他的宝贝木头小船放进盆里去。
小宝乖乖地任由杜萱给他脱衣服,一边好奇地问道,“不能帮帮金姨吗?娘你这么厉害。”
杜萱给他扒干净放进木盆里,“我就是再厉害,人家的家务事,也是不好管的。你还小,可能听不明白。”
小宝捏着自己的小木船,想了想,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要是那一家子讨厌的,来管咱们家的事儿,我也会很烦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了。”杜萱笑了笑,“总之,你金姨要是受了委屈,我多帮些也就是了。”
“娘最好了。”
“马屁精。”杜萱拿起布巾给他洗澡。
与此同时,陈金娘牵着孙桃桃,被孙家紧闭的大门挡在了外头。
陈金娘的双眼慢慢红了,一只手牵着女儿,另一只手捏得紧紧的,常年做针线活儿而满是粗粝老茧的指尖,嵌进掌心里,一阵刺痛。
“娘……”孙桃桃拉了拉陈金娘的手,她并不难过,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一家人。
孩子的喜恶都是很分明的,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你对我不好,我会努努力,但如果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你的好,我也就不喜欢你了。
她的性别就是她的原罪,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所以她自然也不喜欢孙家这一家人了。
她喜欢杜萱。
孙桃桃拉着陈金娘的手,“咱们回萱姨那儿去吧。”
陈金娘浑身震了震,她注意到,桃丫儿说到去萱娘那儿,说的竟是‘回去’。
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家,于桃丫儿而言,好像什么都不是。
仿佛萱娘那个不大的破院子和三两间破屋,才更有归属感。
“好,咱们回去。”陈金娘艰难地弯了弯嘴角,对女儿说道,“兴许,兴许你萱姨早就知道咱们回来会是这么个结果了,所以才留咱们呢。”
“肯定是的。”孙桃桃小声说,“萱姨那么聪明,她是心疼咱们呢。娘,咱们回萱姨那儿去吧。”
她拉了拉陈金娘的手,“我会好好长大,也会多挣些钱孝敬你的,你别怕。”
陈金娘赶紧抬手抹了抹眼角,点了点头,“嗯,娘不怕,娘一点儿都不怕。”
“那咱们以后,不要来受气了。”孙桃桃说道。
她平时是个那么安静又乖巧的小姑娘,仿佛一点想法都没有似的,但是孩子就是这样,可塑性很强。
只要给她被尊重的环境和自由的空间,她就会思考。
尤其是这种年代,很多人十五六岁都当爹当娘了,所以相对也比较早熟。
孙桃桃认真对陈金娘说道,“反正,他们也只想让你给家里挣钱。而等我长大了,肯定会被他们卖掉,嫁给个彩礼给得高的人家,那人家好不好根本无所谓,礼金给得高就行。然后这些钱,他们肯定又拿去补贴大伯家,指不定就是拿去给硕子哥娶媳妇呢。”
如果说没听到闺女这话,陈金娘可能还没有那么坚定,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女儿不同,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对于桃丫儿将来找人家更好。
可是听到闺女儿这话,陈金娘顿时坚定了。
“行,娘听你的,那往后,咱们再不来受气了。”陈金娘牵着孙桃桃就从孙家门口离开。
孙家。
孙二本就苦相的脸上,此刻更显愁苦,眉头拧得死紧死紧。
“娘,这样不好吧?要是金娘真不和我过了……”
“呸!”钱氏啐了一口,“她敢么?哪个女人不怕被休?就连杜大家那个杨氏,够厉害吧?平日里那真是谁都占不到她半句便宜的,一听到要被休了,也脚软,还哭呢。”
孙二依旧拧着眉头,“可是,金娘挺犟的,我担心……”
孙二对自己的媳妇倒是多少有些了解,从她能这么几年不怕辛苦地做针线活儿补贴家用,就不难看出来了。
就算是普通的农妇,要下地干活的那种,那一年到头也有个农忙时和农闲时呢,起码有休息的时候。
而陈金娘这几年就算病得起不来床了,也窝在床上,团着被子,继续做活儿。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还能真不和你过了不成?再说了,今儿不让她回来,也是给她长点教训,她当着那么多人不给我脸,我这老脸往哪儿放?今天给她点颜色,她就老实了的,明儿保准乖乖就回来了,往后也能对我客气点儿。”
钱氏虽然想起今天陈金娘的那些话和当时的态度,心里也有些不是很得劲,可是她作为女人,会用自己去衡量别人。
简而言之就是,她自己不敢的事情,她觉得别人也不敢。
她自己怕的事情,她觉得别人也怕。
或者应该说,她觉得大部分女人都怕的事情,陈金娘肯定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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