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被连拉带拽的扯到庄子大门处,那里马儿也喂好了食水,身上还挂着两个水囊。
于进忠指挥两个壮汉将小全子架上马背,他自己则是笑呵呵的戳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如离弦的箭一样射出,转眼就跑了好几丈远。
身后于进忠面露不舍却声音带笑,“回见啊”。
小全子气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在迎面而来的热风唤起了他的理智,他开始思考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
该如何跟主子爷交代。
这回是丁顺在角门处守着,这小子上回在耿主子生产的时候贸然出头,这些日子全都被苏培盛打发到犄角旮旯里干活,守门,只是小意思。
丁顺笑呵呵的,“全小子,怎么样,差事办得可还顺畅?”
“都是拖您的福”,小全子附和笑了两声,径直往里头走,别以为他不知道丁顺憋什么坏呢,不过是想拖着他而已,可经过上回李怀仁的事儿,他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小全子脚步急急,一路朝书房走去,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书房门口师父担心和询问的眼神。
门是打开的,师徒二人只来得及交换一个眼神。
屋子里,四爷坐在案几后,琉璃盏中的烛火照在折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批复。
小全子顾念着身上尘灰不敢靠前,进门不过三步便悄悄跪下,还没跪稳当便听见上头传来轻咳声。
他悄悄用眼角偷瞥主子爷的面色,恍然间似乎从面无表情的脸上瞧见一丝焦急,小全子慌忙垂下眼,又不小心看见捏着折子的手骨节发白。
上首处又传来轻咳声,似乎在提醒什么。
小全子额头紧紧贴在地上,防止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把心中斟酌了千遍的话又过了一遍才吐出来,“耿主子一切安好,就是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提及府上才两句话耿主子就避回内室,看着倒像是……”
小全子伏趴在地上,自然错过四爷紧绷的身躯和前倾的姿态。
“奴才没看真切,只瞧见帕子上沾了湿意”。
琉璃灯的灯光忽明忽暗, 四爷颓然靠回椅背,素来挺的笔直的脊背微不可见的塌了些许。
帕子上有湿意——宁宁是哭了吗?
四爷摸着腰间的荷包,他还记得那年去江南巡查河工, 她也是这般, 在没人的时候将一双杏眼哭成了核桃形状,却不肯显露人前, 也不肯叫他担心。
悔意如同薄纱一般网住他的心, 心尖一抽一抽产生微微的颤意。
屋外的苏培盛一字不落的将小全子的话全都听在耳中,这位耿主子在府里素来是千娇万宠的, 如今在庄上却凄凄惨惨落泪,连他听了都觉得不忍, 更何况……
他悄悄往里头瞥了一眼,明暗的烛火下,主子爷面上的心痛一清二楚。
四爷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若说不生气、不怪她, 那是假的。
怪她太倔, 倔的不像是后院里的女人。
怪她太胆大, 太肆意,也太过刚烈。
怪她像春日里肆意绽放的桃花那般夺人心魄,也怪她像蜜桃一般, 剥去懒散的外表, 里头的桃核却能崩碎牙齿, 但即便再多的怨怪, 他也只想让她知道他的为难之处,想让她稍微乖一些……他从不愿意委屈了她。
庄子上的吃食她吃的习惯吗?日子会烦闷吗?天气这样热, 她能受住吗?
她能……不伤心吗?
无数的话在心头翻滚,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他抬头,窗外月色如水,如同五月十五日那晚的圆月。
人还在屋里坐着,心却飘到了远方,明月变成了人的笑靥,明灭的烛光像是明媚的杏眼在眨啊眨,折子也变成了她手里常拿的那本书。
他认输般谓叹,“备马”。
又是这句话,苏培盛的头都要大了,只是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他片刻也不敢耽搁,甚至苦中作乐般想着,若是动作能再快些,月色再亮些,说不定还能在庄子上歇上小半个时辰。
至于明日的差事?反正人一两日不睡觉,是死不了的。
耿清宁一觉睡醒已是金乌西垂,她眯眼看向身边,夕阳将卧室的墙壁染成了暖色调,光线穿过树叶的缝隙,绘制出一副斑驳的油画。
她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情无比平静,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个时刻全部消散。
葡萄蹑手蹑脚的进来,见耿清宁半靠在床头,从外头端了盏温茶给她,口中还不忘问道,“天色不早了,您不是说要去看凌云台吗?”
耿清宁猛然坐起身,睡得天昏地暗的,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么多银子都给扔进去了,可不得见见成品。
主仆几人动作极为迅速,不过一刻钟,耿清宁就站在了凌云台边上。
凌云台出自《洛阳伽蓝记》,实际为汉魏时期宫城避暑之处,形制为高台建筑,其实可以理解为当时的王孙贵族专门建造了一个裸天的大露台。
耿清宁读的时候就觉得分外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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