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禛之被他这从容不迫的模样弄得一愣:“你不怕那山大王来……那个,强迫你吗?”
“他不敢。”傅徵说完,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祁禛之,“但你,就不一定了。”
这话勾起了祁禛之初见虎无双时那不妙的记忆,他干咳了两声,犹豫道:“可我……也不是很想去。”
傅徵似是笑了一下,他淡淡道:“放心,我估计,今晚虎无双顾不上你。你替我去宴会上瞧瞧,看那位‘定波王’都请了哪些贵客。”
“贵客”二字听得祁禛之眉梢一动:“你和虎无双很熟吗?”
“不算熟,”天色晚了,屋中本就昏暗,祁禛之看不清傅徵的神色,只能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声音,“但彼此该知道的都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这话分量不浅。毕竟,连杭七都说不清那虎无双是到底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北卫王,可傅徵却说他知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
见床上那人不打算继续往下讲了,祁禛之悻悻道:“你最好祈祷我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傅徵没说话,像是睡着了。
宴会就设在那背对着如尼雪山的主殿中。
祁禛之被银月领着入宴时,那扇立在铺着狐皮鹿茸长榻后的大窗已被人打开了,阵阵刺骨的冷风直往人骨头里钻。
窗下是如出一辙的悬崖峭壁,峭壁嶙峋,突兀的石峰上挂着条条风干的血肉,引得秃鹫久久徘徊不去。塞外的风雪能吹散那刺鼻的味道,但却掩盖不住令人发颤的血迹和腐肉特有的污糟。
几个小厮拎着水桶,泼洒在窗下的石板上。
虎无双下午在此杀了一个人。
祁禛之只敢往那边缘瞧上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银月全然不怕,他蹭到虎无双身前,红着脸:“殿下,今晚,小奴来给您布菜吧。”
虎无双不看他,目光在下面巡视了一圈,挑了个长相娇艳柔美的小娘子上来,伺候他吃饭。
祁禛之躲在成群的美人后,佯装不存在。
“上午被铎努带来的那小子在哪儿?”虎无双可没忘了俊俏的祁二郎。
“三白眼”,一个本名破落汗铎努的胡漠人,精准地把祁禛之从人群里提了出来,丢到虎无双身前:“殿下,此人来路不明,您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这等形容祸国殃民妖妃的话听得祁二郎头皮一奓,他压根不想知道虎无双会对此如何回应。
但虎无双的回应却很正常:“我知道他的来路,不必紧张,他不是十三羽的人。”
十三羽!那个买走了他娘的北卫死士十三羽!祁禛之耳朵一竖。
但虎无双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安排道:“给阿纨旁边添个桌子,让他坐过去。”
阿纨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坐在这山大王的身边伺候人。
祁禛之松了口气,跟在破落汗铎努的身后,坐在了大殿中最僻静的位置。
他的旁边是一个盲女。
“你是……”盲女微微一偏头。
看不见的人往往听觉嗅觉格外灵敏,这盲女鼻尖轻动,竟皱起眉:“你身上有丹霜的香气。”
刚刚落座的祁禛之一悚,没敢开口。
这盲女自顾自地继续说:“还有……化骨丸的味道。”
祁禛之开始后悔,他刚刚不该高兴得那样早。
“丹霜之毒伤人根本,若是拔毒不及时,恐怕寿不永年。化骨丸虽然能让人一时恢复如常,但若药效一过,怕是会勾起旧伤病复发,影响神智,折损元气。”这盲女稍稍歪头,空洞的眼睛“看”向了祁禛之,“你朋友现在还好吗?”
祁禛之大吃一惊,这瞎了眼的女人不光能在宴会的酒香肉香中闻出他蹭上的丹霜香气和怀里揣的化骨丸味道,还能闻出这些味道有一半不属于他。
虎无双都养了些什么奇人?
“你……”祁禛之小心谨慎道,“你是谁?”
这盲女淡淡一笑:“小女乳名阿纨,长兄还不曾给赐大名,这位公子可以……将就着叫。”
祁禛之于是将就叫了一声:“阿纨姑娘。”
盲女交叠双手,朝着祁禛之的方向行了个北卫旧礼。
祁禛之没有因阿纨眼盲而敷衍了事,他也认真地拱了拱手:“鄙姓白,白清平。”
“白公子不必多礼,”阿纨好似能看见一般,冲祁禛之颔首道,“你是我长兄的客人吗?”
长兄?虎无双?这是虎无双的妹妹!
毕月乌
通天山的定波王虎无双座下有七位谋士,八位将军,十三位侍候,以及,一个小妹。
祁禛之从未听说过虎无双竟还有什么在世的亲人,毕竟他自称是北卫皇亲慕容氏后裔。慕容氏在叱连城破时就已几乎死绝,若是虎无双真有什么亲戚,那岂不是证明,他这“定波王”是假的了?
可这位阿纨姑娘确实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虎无双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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