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奉茶水的,悄无声息把茶水送上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皇帝起身走到茶桌旁,比了比手道:“坐吧。”
如约心头一蹦,她还记得补靴子那回,自己自说自话挨在了脚踏的一角,这也是唯一一次敢在皇帝面前落座。身份地位的悬殊植根在骨子里,有些积重难返,以至于他让她坐,她反倒往后退了两步,垂首道:“谢皇上抬爱,臣妇不敢。”
皇帝慢悠悠抬起眼眸,深深望了她一眼,“朕让你坐,你不要推辞。”自己踅身在圈椅里坐下来,提起银质的小茶吊,慢条斯理往两盏小小的茶盏里注上了茶,然后伸出一指拨到对面,“南边新进贡的,尝尝。”
他有极大的耐心,也有良好的教养,但男人对女人那点事儿,到最后终究会图穷匕见。在这之前,如约愿意和他周旋,便呵腰谢恩,欠身在他对面落了座。
彼此缓缓饮茶,那茶水流淌进喉咙里,总有丝丝缕缕的苦味在舌根蔓延。
皇帝还是头一回,丧失正视一个女人的勇气。其实要论感情,他过于内敛,甚至有些迟钝,他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喜爱,因为身处这个位置,看见的永远都是阿谀奉承。
倒不是说她刚烈,或是冒失莽撞,有意和旁人不一样,他也并不欣赏那种处处拔尖冒头的人。波澜壮阔的帝王生涯让他忙碌异常,他鲜少有机会静下心来观察一个人,而她,不知怎么成了第一人。
他看着她,觉得她如一汪泉水,本分地停在巨石的凹洼处,虽然又浅又小,但明澈自然,照得出他的倒影。
有些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也许头一回在螽斯门前就留意了她,也许胜券在握忽然被打个措手不及,才生出不甘,念念不忘。
如今她就坐在对面,他感到局促,手指捏着杯盏,姿势怎么摆放都不合适。
她是最体人意儿的,见状轻声细语说:“万岁爷,您是嫌茶烫吗?要不放下来,臣妇给您扇扇吧。”
她细致入微,恬淡的语调和嗓音,像蜜一样灌满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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