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殊在艾尔又险些将脑袋晃下来的时候抬手轻托住了他的额头,待了片刻察觉艾尔并无动作,才将披在他身上那件外套又向上拉了几分。在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结束后,李登殊抬眼无声示意面前的人:继续。
格林之后新任的副官忙不迭点了点头,有些慌张地把自己先前放在两人之间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用气声同李登殊汇报完了此次西南军区实地部署,脑子里却还回想着李登殊先前看艾尔的眼神。
李登殊并非没有情感,只是他一贯表现得理智而克己,不管待人接物都有恰到好处的礼遇和疏离。品格无可挑剔,能力毋庸置疑,再加上端正清隽的容貌和身份地位的加持,一直以来军部内许多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极其向往——但又不敢靠近。这不仅是因为当事人们内心的敬畏与憧憬,也与李登殊这个人有关。
他在大部分时候就像一柄入鞘的利剑,沉静而敏锐,像是平静的湖面之下包容了其他所有芜杂,将那些暗潮压制,只等着一个瞬间——霜刃出鞘,一息制敌。
但从来没有人真正靠近过他。即便是和他最为相熟的维特元帅或是格林上将也如此。李登殊自身的疏离感将一切与他隔开,将那些所有的友好放置得有条不紊恰到好处。天长日久,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切,默契地认为本应如此。
直到有个人打破了所有本应,成为一场再匪夷所思不过的意外。
这让人歆羡之余却又有几分不平,乃至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
副官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李登殊正神色淡然地看着自己,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把心里话吐露了出来,登时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自处。好在李登殊没为难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副官如蒙大赦,但转身离开的步伐迈到最后,还是令他忍不住回了头。
却看到了另一幕。
上将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微垂的双眼中隐约带着笑意,在极小心地拨开对方的额发后,他吻上那位帝国王子的额头。
他脚下一顿,却不防被推门的来人撞得一个趔趄。两人冷不防打了个照面,对方表情大概比自己还要呆滞几分—北部军区的弗兰·奥斯本少将瞠了会,喘匀了两口气道:“你结束了吗?”
副官点了点头。弗兰像是松了半口气,但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又旋即把一满口气憋了上来。他径直向里面迈去,嘴里不忘喊道:“——登殊!”
副官愕了一瞬,然后带上门飞速离去。
……
昏昏沉沉间艾尔感觉到有人在亲吻自己的额头,在那些潜滋暗长着的不安与躁动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有人轻抚着自己的脸庞时,艾尔下意识先朝着那人肩头埋了一瞬,而后才带着点恍惚半抬起眼睛:“……我睡着了吗?”
“不久。”李登殊轻声道。
他大概是还想艾尔再休息一会儿,但没来得及开口,那位不速之客就这么莽了进来。
“登殊!”急匆匆进来的弗兰看到他们像是终于找到了定心石:“登殊——”
弗兰也不退让,径直大剌剌地在对面坐下,冲着明显刚醒来的艾尔道:“你果然在这里。”
艾尔有些恹恹地靠在李登殊肩上,闻言道:“不然呢。”
“弗兰,”李登殊道:“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艾尔忍不住闷笑出声,他暗暗揪了下李登殊的袖口,等李登殊展开手掌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俩人在桌面下十指相扣,但弗兰似乎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他有些扭捏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根:“我是想来问问安斯艾尔言泽他——不对!啊啊啊啊啊我感觉我闯祸了登殊!!”
弗兰猛然抱着脑袋开始叫苦不迭,原本有些蔫巴的艾尔来了兴致,他支肘托起下巴,饶有兴趣道:“让我听听,你闯了什么祸?”
李登殊将艾尔身上滑落的外套放在一旁,然后冲苦闷又还有几分犹豫的弗兰点了点头。弗兰瘪了瘪嘴,片刻后叹了口气——将自己和霍路德那段对话复述了一遍。
原本还带些松快的氛围莫名沉寂下来。
艾尔的情绪明显寡淡了下来,尽管李登殊面上不变如常,但迟钝如弗兰也觉得这样的氛围着实有些压抑了。
“我说错话了吗?”片刻的静默后,弗兰还是没忍住问道。
“个人肺腑之言,哪有什么对错的——”艾尔下意识道,缓过神来他又摇了摇头:“不,也许就是因为说对了,才显得那么刺人吧。”
弗兰垮了脸看着他们:“我听不懂。我不明白。”
艾尔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没忍住闷在李登殊怀里笑出声来。弗兰原本还有满肚子的话要掏,但看见李登殊垂眼慢慢抚着艾尔,梳理他翘起的尾发,就好像在梳理他未解的心结那样。也正是因为想到这里,弗兰突然意识到他的笑声并不算开怀,就好像在刻意打散那些聚积已久的苦闷一样。
弗兰大概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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