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呢?
他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他的家。
他是怎么来的?
——这是他的家。
可这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慢慢垂下眸,注视着手臂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么他自己也不是真的吗?他还算是个拥有生命的血肉之躯吗?
一股强烈想要扯开伤口的欲望驱使着闻奚。
很快,一片殷红从被撕开的创口冒出,顺着手臂落在草坪上。
……好像也不是很疼。
那如果再多一些呢?
“……喂,这里有人受伤了!快送到医疗站去!”有路人大喊道。很快,不少人聚了过来。
闻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暗沉。他推不开拥上来的人们,被为首的几个架去了医疗站。
……等等,医疗站?
不染尘埃的白色空间如同某种警示,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那么他来这里做什么的?难道说,他之前也受过伤吗?
不对,好像是……是什么?!
他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寸一寸地环视着周遭。他想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一切,在那个环形的楼梯外是许多的房间。
左转第三个房间里应该有什么?圆形,对……透明的。
透明舱!
一个似曾相识的词语从他的脑海中冒出,被准确地捕捉了。
闻奚喃喃地重复着“透明舱”三个字,推开来输液的护士,径直冲向那个房间。
有人在他身后喊什么,但他完全听不见。
门没有锁。
三枚“透明舱”静静地摆放在房间内,像三只安静的棺材。医用消毒剂浓烈的气味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但他看见了透明舱内的三个人。三张模糊的、因为浸泡而浮肿的脸庞。
三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随着他的视线涌上心头。
……萧南枝,李昂,科斯卡。
闻奚张开嘴,出声地重复着他们的名字。
伴随着机械般的重复,一些记忆艰难地从平静的水面挤了出来。
——他们好像是一起来到这里的。
那在这之前呢?
他们一起驾驶着飞行器。
为什么?
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
……谁?
……
谁?!
苍白的唇角轻动,却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闻奚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堵墙。它横亘在天地之间,死死地抵御住海浪的侵袭,造出了一个美丽平和的世界。
但这堵墙也让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真的吗?
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还是,他疯了?
“哥哥你在做什么?”闻藻惊恐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几乎要吓哭了。
因为眼前的人跪在地上,单手握着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掌深深地划了一道。刺眼的红色弄脏了他白色的衣服,地面的血泊不断外扩。
而他本人丝毫不觉得痛,那双轶丽的眼睛因为茫然而被揉搓成一团皱巴巴的花瓣。
闻藻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不住抽泣:“哥哥,你又不好了吗?”
她攀着闻奚的肩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他的掌心:“哥哥,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别再重复这些话了,滚开!”闻奚一把甩开了她。
闻藻跌坐在地上,呆愣的小脸因为惊吓变得苍白。她那么幼小的身躯一抽一抽地颤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对不起。”闻奚低声道。刚才那个凶狠的模样不复存在。
闻藻盯着他的掌心,那里还在不住流血:“还疼吗?”
“不疼了,”闻奚说谎了,他想摸摸她的头,哪只手却都不太合适,“我们回家吧。”
等在医疗站重新包扎好伤口,闻奚才带着闻藻回家。
黎湘和闻骁烽问起时,他只说是不小心碰到的。好在闻藻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得和老爹说,”闻骁烽郑重地警告他,“这里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闻奚答道。
黎湘的目光让闻奚有些心虚,但她也没有戳穿,只说:“小奚,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奚点点头。
回到房间后,闻奚望着窗外,烦躁的气息裹挟着他。
今夜无星无月,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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