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出口。
「她毕业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一点都不像理智的蒋商会说出口的话,毕竟我们不就是今天毕业了吗?何必特别说呢。
「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我硬是扯出笑容,但声音竟然在颤抖,我没听过自己的这种声音,「我们都毕业了。」
即使大概知道蒋商的言下之意,我却不想面对与接受。
「她离开了。」然而,蒋商换了个词,为什么他声音可以这么冷静?
他回答我怎么了,却又没办法真的解释为什么。
中间我有一小段的记忆消失了,等回过神,已经在公车上了,冯仁夏坐在旁边。
「毕业证书呢?」我呆了几秒,想起了说好要把毕业证书拿去给许湘伶的,慌张的左顾右盼。
「蒋商那。」隔了几秒冯仁夏吐出这句话。
「我们真的……不能去吗?湘伶家。」
冯仁夏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很哀伤。
「现在是梦还是现实?」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转过头问冯仁夏。
很希望他只用一个字回答我,可惜没有,他说了实话。
我们又沉默了很久,离开前,他又挤出一句话,「需要时连络我。」
进到家门后,我呆坐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电灯都没开。
毫无真实感,人怎么可以就这样从世界上不见了?甚至都没人给个明确的说明或解释。
「妹妹?不是说要和朋友参加晚会吗?」妈回家后,吓了一跳。
「妈……」
「怎么啦?」
「湘伶她……」
才刚讲完许湘伶的名字,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花了好多时间才说出许湘伶离世的事情。
即使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却像水龙头漏水般,停不下来,斗大的坠落。
昨天许湘伶还笑嘻嘻地说有东西要给我,我们约好要一起看晚会,约好暑假要去很多地方玩。
我们曾经讨论过毕业的话题,我跟她国中毕业都没有哭,她说因为知道高中会和蒋商他们同校她不难过,而高中毕业后,跟我们还能继续联络,所以她也不会哭。
我也不觉得毕业有多感伤,因为和她的学校很近,并不是想见面会见不到的距离。
随时可以再见面,随时可以讲电话连络对方,是我认为的日常,也很确信今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只隔一天的时间,你就从此不见了?
我们说好要一起说很多事,你说好要当我一辈子的朋友。
应该充满明亮和欢笑的起程之日,你的方向怎么跟我们不同了?
明明毕业不是太感伤的事情,毕竟我们还可以再见,还可以相聚的,然而我们在唱驪歌前却先分别,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之前,我从未经歷过「死别」。
爸妈的父母,早在我年幼时就离世,即使我可能有在场参加完告别式,却没有很深刻的体悟或太悲伤的情绪。
爸妈的远房亲戚、新闻上的意外事故,这些事情让我明白每天不断的有人从这个世界上离开,可是在经歷许湘伶的离开前,这对我而言都是别人的事情,我就是能冷漠又无法同理的不去理解那些感受。
可是今天,没人教我的情感和思绪却全部涌上心头。
我并没有宗教信仰,对于天堂、地狱、轮回或是超生,从没特别费力思考或註解,觉得那并不是我需要放心上的事。
但是这几天,这些念头却不断在脑海浮现。
许湘伶之后会去哪里?有人陪她吗?她知道自己在哪吗?她会害怕吗?她看的到我们吗?会想念我们吗?
这些问题没人能解答,我却无法抑制的去思考,又想着是不是不能这样鬱鬱寡欢,她会伤心?但却仍旧无法停下悲痛的情绪。
蒋商可能是学校里第一个知道许湘伶事情的人,在那天之后,我无数次的联络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想要送她最后一程。
蒋商并没有回覆,但我却在之后接到了冯仁夏的讯息。
「她家现在状况不太好,我们暂时不方便去。」
状况当然不会好,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呢?如果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这件事情班导也知道了,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哽咽,因为知道我和许湘伶是很好的朋友,担心我承受不住打击,想安排心灵辅导。
从老师那里,我才得知许湘伶离开的原因,那是一场意外。
那天早上许湘伶到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离开时却被一台失控的车迎面撞上。
直到毕业后两周,蒋商才回覆讯息,我终于能怀抱着伤痛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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