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小声道:“姜浩卸任关津军统领,由冯家接管,可冯家还没来得及赴任,姜兴就回京了,这本就不合理,而后援军久久未到,一则因为大雪封山,二则,是战报被人刻意延迟了,我怀疑……”
“你怀疑陛下为了彻底掌控南境,而故意在两位将领交接期间,留下那么长一段时间空隙,目的是为了利用这场仗杀了我爹?”戚玦补充道。
裴熠迟疑着:“会不会是皇上以为戚家手中也有明月符的线索,担心自己不好掌控戚姨父,担心他会将线索透露给旁人,所以要灭口,顺便试图从阿玦你身上逼问出线索?只是这听起来太过荒诞,这场恶战险些害死南境那么多黎庶。”
戚玦有些意外,裴熠虽不知戚氏就是梅氏,但猜的倒是大差不差。
“的确,君若杀臣,根本无需如此迂回。”忽而,戚玦灵光一闪:“但若是有两拨人呢?”
“阿玦的意思是?”
“最开始,皇上或许确实是故意在姜家和冯家交接的过程中留下这么长的时间,以顺理成章害死我爹,并且计划在我爹死后不久,援军就会及时赶到,不会对梁国带来太大损失,但是……”
戚玦顿了顿:“后来又有另一只手从中作梗,延迟战报,并将我爹的死讯告知南齐,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之前勾结南齐之人。”
裴熠表情凝重:“你是说,姜家?”
“对。”
戚玦却十分笃定地看着裴熠,道:“不仅如此,我爹是裴臻下令杀的,他承认了。”
裴熠愕住:“……你们说什么了?他能承认此事?”
“他不过是觉得我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不仅不屑于瞒我,还觉得能借此威慑我,好让我交出明月符的线索罢了。”戚玦道。
裴熠从惊愕间缓过神,稍整思绪,道:“援军被困这件事确实超过了皇上的预期,否则他也不会这般着急地在朝中找人前去增援。”
看着戚玦,他补充道:“当时得知冯家的兵马被大雪所困,他才开始在朝中寻人去传军令,我就是那时候自请去的。”
二人满怀心事,各自缄默,脚步也有些沉重。
却在这时,忽听见一声细碎的异响。
戚玦屏息,隐约可以听见亭角的草丛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细不可查。
二人对视一眼,悄声过去。
戚玦走在前头,一眼就看见是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还没等裴熠看清,戚玦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捂住他的双眼。
那边的人察觉了他们的动静,便也分开了。
“什么人?”
说话的是个女子。
只这一声,戚玦便认出了这声音,她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月盈……”
“真晦气!”那男的低低骂了声。
戚玦顾不上捂裴熠的眼,她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一脸猥琐的男人,若非进宫不能携带利器,若是她的匕首在身,她可能真的会杀了这人。
那男人一急,便要对戚玦动手,却被裴熠反扭着手臂,一下子按在地上。
那男的脸贴着地,惊慌失措:“你们是陶家的人?!”
裴熠死死钳制住他:“欺负一个姑娘,谁家的人不能教训你?”
那人呸了声:“不是陶家的人捉什么奸?你情我愿的事谁欺负人了!当自己英雄救美呢!?”
裴熠一噎。
却见耿月盈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衣裳,慵懒地笑道:“劳烦二位高抬贵手,不然这动静引来了内卫御林军,怕是就不好看了。”
裴熠与那人僵持着,却听戚玦道:“放他走吧。”
裴熠这才不情愿地松了手。
那人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你们哪家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坏爷的好事,不要命了!”
裴熠冷声:“本世子倒也想知道,曲侍郎家的公子是否能担得起秽乱宫闱的罪名?”
不知不觉,裴熠稚气渐褪,开始有种宛若与生俱来的威慑力。
“……曲连云?”戚玦回忆着,玄狐提供的名单上的名字。
兵部侍郎家那位有名的纨绔衙内。
“你是……靖王世子!?”
曲连云吃瘪,边整理着衣裳边行礼:“还请世子高抬贵手!在下不过一时犯浑!求世子莫要将此时外传!”
裴熠不语,只看着戚玦表情里微妙的异样。
曲连云见裴熠半天不说话,脚底抹油,慌忙遁走。
戚玦却盯着耿月盈。
今夜月色胧明,可以依稀瞧见耿月盈的脸,她穿了一身红衣,相比于那日一身缟素面色苍白,今夜的耿月盈梳着妇人髻,打扮明丽。
分明是张十分乖巧甜糯的脸,一颦一笑却有种若有若无的妩媚,这妩媚与相貌无关,更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戚玦的脑子乱得很。
她没想到三年了,再次近在咫尺地看着月盈是在此情此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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