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恁该高兴才对啊。”
“哎,你们不懂,曾经有个当大官儿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惜老汉没有珍惜……”唐甲长难过道:“追悔莫及啊……要是殿下再问一次,我肯定答应!”
众人便一阵唏嘘。确实,当财主哪有当大官儿好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是需要挨一刀的那种大官……
……
不说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唐甲长,说回朱元璋父子,当天中午便返回了二十里外的中都城。
朱元璋却没有马上进城,而是与等在城外的韩宜可汇合,绕到了北城外,一个叫蒲北岗的地方。
羽林卫的官兵已经将这里戒严,杜绝闲杂人等靠近。
朱元璋的车驾,驶过警戒线时,他忽然对朱桢道:“你留下吧,别吓得再尿炕。”
朱桢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其实他已经嗅到了浓浓的尸臭……
朱元璋便不再说什么,继续前行。
不一时,圣驾便来到一口被放干水的大湖前,朱元璋下车走到湖边,往里一看。
便见湖底淤泥中,密密麻麻铺满了累累白骨,还有数不清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
这下,不光朱桢,他几个哥哥也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
朱元璋却纹丝不动,只面色铁青的负手看着眼前恍若地狱般的景象。
“这都是病死累死被处死的民夫和工匠。”韩宜可从旁禀报道:“本来应该拉去琉璃岗化人场烧掉的。但死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来不及烧,运尸的差役便偷着往这方丘湖里丢,就成了这样子……”
中秋苦宴
也许只有朱元璋这种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人,才能直面这恐怖的人间地狱吧。
他目不转瞬的看着眼前的皑皑白骨、累累尸骸。
这场景和他身后巍峨的中都城,组成了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构图,万恶之都。
朱元璋又沉声问道:“那些失踪的民夫呢?”
“一部分在皇上回乡前,被集中处死了。”韩宜可强忍着恶心道:“还有一部分被秘密关押在十几处仓库内。”
经过了中都起义失败,和随后的十一抽杀,中都城仍旧还有二十几万民夫。单纯给皇帝作秀看的话,一半都用不了。
所以李善长大可精挑细选出那些老实听话好控制,体格健康卖相好的工匠和民夫,展示给朱老板看。
而那些损耗过度、麻木不仁、形容枯槁的都被他藏了起来……
可韩国公没想到,两位亲王居然早就亲临过中都工地。他们和皇帝所见的场面,不啻天渊之别。
朱元璋当然要问一问,那些不宜展示的工匠和民夫去哪了?
“人都救出来了吗?”
“救出了一部分,但时间有限,还有很多没找到的。”韩宜可迟疑一下,嘶声道:“当时场面实在太惨了。”
“比这还惨?”
“对。这里都是死人。”韩宜可毫不犹豫的点下头。“但那里是死人,活人,还有活死人摩肩接踵被关在一起。为了防止被皇上发现,官府也不给他们送吃送喝,结果可想而知……”
“人相食……”朱元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
“对,但场面还要惨上十倍……”韩宜可低声道。
“……”朱元璋听完痛苦的闭上眼,忽然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皇上!”众人忙惊呼起来。
……
圣驾回到中都城,已经是八月十四了。
羽林卫放干方丘湖,让上万尸骸重见天日;以及藏匿民夫的仓库被找到的事情,自然早已传遍中都。
整个中都上层噤若寒蝉,屏住呼吸等待洪武大帝降下雷霆之怒!
谁知没等到皇帝发作,却等到了朱老板给中都的勋贵功臣,还有老乡亲们下的请柬。
请他们明晚在新落成的奉天殿广场过中秋……
……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薛祥捧着手中的请柬,感觉像是捧着个滚烫的山芋。
“宴无好宴呗。”李善长已经调整过来了,重新恢复战斗意志道:“无非就是再把丁斌,或者李祺烹了给大家过节嘛。随便他就是了,分我一杯羹也无不可。”
“不至……”薛祥本想说‘不至于’,可朱老板已经烤了个李祐了,再烤上俩货也不足为奇……
“这时候不能乱啊。”李善长长叹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也像给自己鼓劲儿道:“不管上位生多大气,发多大火,目前他都有两个动不了。一个是动不了这帮淮西老兄弟,一个是动不了迁都这条国策。”
“嗯。”薛祥点下头。
“有这两条护身,我们就死不了。”李善长淡淡道:“上位心里很清楚,我老李没有大野心,最多只有小算盘。要是干掉我,换上胡惟庸那种野心家,嘿嘿,淮西会不会还这么逆来顺受,那可谁也说不准了。”
“嗯。”薛祥这次点头幅度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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