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只管着上学,眼里面除了书本,什么人都没有记住,什么人都没有仔细看过,用脑子多油水少,一顿能吃俩馒头,现在吃不了那么多了,笑的眼睛都弯弯的,皱纹在眼角一点点的堆叠,海浪一样地拍打着岁月,“嗯,你那时候喜欢我。”
肯定是喜欢。
飒飒笑了笑,“那时候小,哪里知道喜欢不喜欢,就是你成绩好。”
“那你也肯定老看前几名,我总是靠不了前几名,不算是最好的。”
“不是,别人我没关注,可能因为别人一顿吃不了俩馒头吧。”飒飒看着前面堵死的路,从大路上拐进去小路,路过农田跟河流,最深处是一个度假山庄,他掉头从另外一个小路经过村落。
村头上有一排枇杷树,如今不是枇杷成熟的季节,他戴着一脑门的花,家门口的老太太路过他们也要多看两眼,他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高架,上面有火车轰然而过,当然不肯说,成绩又好又眼里没人的,只有你一个。
眼里是真没人,他知道,她不是特别聪明的学生,也不是特别笨的那种,属于又聪明又肯用功,而且最专注的一个女孩子,比她聪明的班里也有,但是最后都没有她考的好。
村子里的路颠簸,颠簸到深处,“我有次遇见你,下课之后去打水,你经常走园子里,不走大路,那年倒春寒,不知道什么花开了但是又下一场雪,你就黑黢黢的站在那里。”
熠熠想想,上学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园子里的路,“我赏花吗?”
“不是,你猜你在干什么?”
熠熠就笑,拽着他衣服的下摆擦擦手心的汗,“我在园子里走,看的最多的是天空,夜里的星星,我喜欢在那里路过的时候看一眼。”
她大概很小很小就很努力的用功,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兢兢业业写作业了,中学的时候就开始挑灯夜读了,一晚上两三节自习课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节一节的课程,她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面一个又一个大晚上。
什么也不想,如果是学生物,她就看书做题,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生活上的事情,乏善可陈,最放松的时候,就是走那一个黢黑的园子,别人成群有人做伴儿,从大路里面路过小卖部路过光。
她从那个小小的园子里走,走里面曲曲折折的小路,去水房打水喝,“我那时候喜欢干很多很多奇怪的事情,但是那时候不觉得特立独行,看一眼漆黑夜里的星空,我就觉得全身又是劲儿了,我喜欢看几眼,心里面给自己画饼,哄哄自己。”
黄昏落日的余温略过曲折的河流,渡口上面的竹筏子一排的靠岸,河流中央的竹筏子上站着佝偻的身躯,竹竿把镀金的镜子搅和的稀碎,她讲起来暖暖的,“比如说,我会想,以后安稳了,一定要睡个懒觉,尤其是在下雨天想着以后去上班了,一个月的工资,两百块就好,我甚至想好了怎么分配。”
飒飒听着,摸摸她的手,你看,他的女孩儿,“结果最后嫁给了我,一个卖鱼的。”
熠熠反过来拽着他的胳膊,看着河中央的船从远处飘近,像是从日落的尽头来到岸边,挑杆上面的鱼鹰三两只,伸着长长的脖子把鱼吐出来,他们都小摩托在轰隆隆地走,像是走在一个安静的彩色画里,时间被定住一样的。
她咧着嘴一个劲儿地笑,想好好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回答对她来讲很重要,但是日落的太快,天黑之前他们要去还车,然后返回去。
一直到下了一场小雨之后,她坐在对面餐厅的屋檐下面,看着他跑出去买螺蛳粉,路对面一家金牌螺蛳粉。
又急匆匆跑回来,提着一袋子的粉,“高兴了吧,快尝尝看跟别的螺蛳粉一样吗?”
他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吃第一口,一直到她竖起来大拇指,才心满意足去吃自己餐厅点的餐,啤酒鱼,泉水牛腱子肉,还有一壶桂花茶。
粉顺滑又细腻,汤底微辣,配料确实好,她吃几口,突然就想到自己的答案,“老公——”
“嗯?吃点牛肉尝尝。”他一筷子给她放在粉上面。
熠熠赶紧吃了,怕串味了,嘴巴里面东西咽下去,看锅里西红柿慢慢变得软烂,汤汁混合在鱼肉里面,“老公啊,你下午说我嫁给一个卖鱼的,我仔细想了想,我想了一个下午,我觉得我嫁给你,就跟吃的这一顿饭一样。”
“像是这一碗螺蛳粉,味道酸的咸的辣的脆的,你觉得很普通很平价,但是我觉得很难的,笋子比别家要脆,豆角要酸要香,螺蛳要比别家干净,就连青菜都要新鲜,汤底更要下功夫去煮很久。”
说这些,飒飒听不懂,他不懂这些很文的东西,他对于浪漫的认识跟理解力,跟一些很高深的文学手法,一点也不挂钩,卡巴着眼期待,他知道她后面要说不一样的话。
她很委婉,有着中国式的委婉,有着传统学生对于爱情的婉约在里面,“但是这一碗粉,吃下来层次分明丰富,能满足各种味蕾欲望的需求,吃这一碗,一天下来只剩下满足跟饱腹的暖和,我跟你过日子,嫁给你,就像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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