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颤抖?因为耳朵里听见的掉脑袋的轻狂话,还是这样一位她从未看清过、认识过的人?
面前的冬姒快要碰到她的衣角,这个往日里乖顺柔弱的女人被逼进了绝境,无意识地笑着叫着母亲。
鸨母心里直发慌,她朝后踉跄半步,手摸到了身后桌上的铁钳。
那时,鸨母没想太多,她只想要眼前的疯女人闭嘴,要她再也发不出声音,要她别再用这令人发慌的声调喊那些叫人震颤的话。
生锈的铁钳伸入苍白的唇齿,染了二人一身血、带出来一块肉。
铁钳和断舌一同落在地上,冬姒口中的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她说不了话了,却还是呜咽着不成型的笑。
小黑屋外是花娘们的尖叫,中间夹着几人的哭喊。
鸨母回过神来,随便擦擦自己脸上的血,连忙跑了出去,离开时还捆紧了门上铁链。
屋子再次陷入孤独与黑暗。
冬姒倒在地上,眼里的泪混着血一同糊在脸上。
冷。
好冷。
可明明以前,她是最喜欢雪天的。
原来,我是母亲的耻辱吗?
母亲,你看见如今的我,或许真的会失望会难过吧。
可我尽力了,母亲。
冬姒闭了闭眼睛。
她好累,太累了。
闭眼时,她恍惚回看了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她是被捧在掌心的徐三小姐,一手文章连太傅瞧了都赞不绝口。
父亲不嫌她是女孩,他带她看民生,教他治国齐家。母亲带她作诗念书,教她书画。大哥生前总会让她骑在脖子上举高,二哥没远去边关前,会同大哥一起带她射箭骑马。
可后来,她抛了她前十多年学会的所有,她成了个只会讨男人欢心的妓女。
爱徐冬肆的人将冬姒踩入污泥随意欺凌,爱冬姒的人只爱她精心妆点的容颜,把她当做玩物任意摆弄。
所有人知晓徐冬肆变成了冬姒后,都会嗤笑,会失望,会用嫌恶又怜悯的态度对待她,再评一句“自轻自贱”。
可徐冬肆和冬姒,原本就是一个人。
他们没人在乎她的处境,没人关心她的选择,没人询问她的内心,他们只想看她为了保全名节壮烈赴死。
可能,她真的错了吧。
屋外风雪呼啸,徐冬肆却不觉得冷了。
面上血迹和泪痕一点点变得冰凉。
我祖父是开国元老……我父亲是……
我徐家……满门忠良……
而我……
我是徐冬肆。
我想要这世道对女子温柔一些,我想要这世上的姑娘不必依附男子,我想要别人认识我是因我才学,我想独立,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争得无上荣光,我想要成为和祖父、和父母,和兄长一样厉害的人。
我与所述背道而驰,我一样也没做到。
徐冬肆啊徐冬肆,当真可悲可笑。
最后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的脉搏不再跳动,身体逐渐如凛冬飞雪一般冰凉。
恍惚间,她看见年少时扒在自家围墙上只愿瞧她一眼的男孩们,片刻,那些仰慕目光又站在了舞台下为她喝彩欢呼,最终,繁华落幕,归于寂静冰凉。
世人爱、多姿芳华落我鬓。
无人知、凌云鸿鹄栖我心。
幕后台前
“三小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闲时会教姑娘们读书认字、弹琴作画,平日里姑娘们有什么难处,她也是最出力最上心的那个。有人被妈妈罚了,她总会顶着妈妈的怒气去开口求情,每次都要被那张不饶人的嘴生生剥下来一层皮。
“她是那样好的人,就连楼中那些做杂事的小仆都经常受她照拂,她配得上最好的结局,可却在那个雪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个小屋里。要我说,这世上当真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她,也没一个人对得起她。她真心待过的、救出去的人,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个音信,倒不是说要她为三小姐做点什么,可她就算是回来瞧一眼、再不济写两句话给人捎过来,三小姐都不会那样难过。”
缀棠说着,眼圈越来越红:
“三小姐活着的时候,帮衬了不少姑娘,从满庭春出去的女子,哪个攒的赎身钱里没有三小姐给的首饰?世人如此薄待三小姐,她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死前说得好好的要将欺负她的人一个个折磨死,可后来真成了鬼,还不是舍不得害人?”
缀棠抬手拭拭眼角泪花,语调有些许哽咽:
“三小姐的尸身也不知被妈妈丢到了哪里去,当年的消息说是秦老侯爷要纳三小姐为妾,想来她是怕贵人追究,所以随便诌了个借口,说三小姐不愿嫁,所以跟相好的逃了。我们这些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妓子也不敢说真相,说了人家也不信,就只能私下里找找三小姐的下落。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三小姐成了鬼。她还是那天的模样,被蒙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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