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胜在早些时候的弥留之际,留下了遗嘱,拜托姜祁照看温家的一切。
如果温小芩能回来,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回不来“道长可自取之。”
这是温不胜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葬礼之后一个月,温小芩带着满身的血污回来了。
她在特意为她保留的灵堂待了一夜。
早上与姜祁见了一面之后,便再次奔赴战场。
她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为赵麟指婚。
姜祁为赵麟举办了婚礼。
又是十年。
边境终于稳固,温小芩却还依旧在戍边,只有一封封的书信时不时的递回来。
姜祁也已经四十九岁了,头发变的花白,依旧守在温家的家庙里。
连孩子都要结婚的赵麟负责给姜祁送温小芩的书信。
但在他看来,姜伯伯的态度很奇怪。
按理来说,看到朋友依旧活着,而且依旧是那样的没心没肺,姜伯伯应该高兴才是。
但每一次赵麟来送书信,姜伯伯都是默默的收下,然后说一句:知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赵麟有些记不清了。
但到了这一年的冬天,他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温小芩五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这五年里的书信,都是早就写好的。
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老旧的信纸,就是最大的破绽。
姜祁封禁了法力,但眼力却不缺,更不是傻子。
赵麟忐忑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五十岁的姜伯伯。
“知道了。”
姜祁依旧是简单的三个字。
温小芩没有尸骨留下,想要在一万铁浮屠的冲锋中留下尸体,是一件奢侈无比的事情。
他在家庙后面为温小芩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至于温小芩的牌位,自然是送进了祠堂。
姜祁看着那衣冠冢,神色有些茫然。
区区几十年而已。
印象中那个爽朗的姑娘,那个在渡口显摆功夫,一口气吃两斤肉,一只烧鸡的姑娘,似乎只是昨天才认识的。
“可这就是一生。”
姜祁喃喃自语着。
他站起身,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
漫天大雪中,满头白发的道士仿佛和这天地融合为了一体,他已经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是毋庸置疑的老人,身形也佝偻了下来,只有那大红的道袍依旧鲜艳。
他迈步前行,一步一步走的极为扎实,每一步迈出,身姿便挺拔一分,白发便染黑一丝。
风雪中,老叟迈步九十有九,步步皆是墨染白头。
到了第一百步,原本的白发道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意气风发的俊雅道人。
姜祁抬起头,揭开了自己的封禁。
“这就是,太乙真一之上的道路?”
他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什么人。
“嗡。”
冥冥中的声音来自姜祁的丹田。
灵炁海在翻滚,在轰鸣。
原本太乙真仙初期的修为却极速的降低,最后堪堪卡在了太乙真仙的门槛上,若非天地规则所佑,此刻的姜祁早已经跌落了境界。
但姜祁毫无所觉。
只是迈步。
“轰!”
萎靡的境界重新突破。
初期。
中期。
后期。
巅峰!
时年冬月,玄宗阐门四代弟子姜祁,了悟仙凡,堪明真一,直登太乙真仙之巅。
欲求一,先从众。
欲登真,先悟凡。
楚江王
这将近四十年来,三界很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波及了六个国家,持续三十年的战争,不过是三界这片汪洋之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泡沫。
只存在了一瞬间,然后马上“啵”的一声碎掉。
方圆百万里,看起来很大,也是温小芩做梦都不敢想的庞大世界,但放在三界的体量之下,什么也不是。
姜祁离开了风波镇,离开了昌平,也离开了赵国。
或许在未来的十几年二十年里,“风波镇温家庙突然消失的老庙祝”会是某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姜祁在风波镇的一切,都以温小芩的死亡而结束。
心地善良的老太太,宠溺女儿的温不胜,外柔内刚的赵雅,傲气十足,但心头炽烈的李婉儿。
忠心为国的陈麟,以及继承他名字的赵麟。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爽朗,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的温小芩。
这些人就是姜祁在这四十年里接触的人。
最普通的凡人。
但却都有着鲜明的特质。
也让姜祁生出了无数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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