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
他原以为天泑会有孤云微的消息,不想人就在这里。这样也好。
目光再从俞春新身上划过,萧沉的残影已从原地消散。
已经清醒,怎么会对俞春新恨意难消。
五十年。
那之后,又发生过什么。
越接近灵山,威压越盛,天地间的灵气却也更充足。
萧沉停在法阵凝成的护罩前,看向阵中稍显简朴的府邸。
和他脱离小世界前、被天元斩仙阵覆灭的那一座别无二致。
神色肃穆的昌丰掐起法诀,率众飞向阵外,正在低声交代。
“今日是……五十年忌辰,吩咐下去,各宗念诵还魂诀须至子夜时分,待到明日方可离去。”
“是!”
“……长老,丹房此刻可需布阵?”
昌丰摇头:“不必,尊座不喜打扰,尤其今日,你们莫要自讨苦吃,待阵成再来问过便是了。”
“可凌沛长老……”
昌丰一愣,又是摇头:“凌长老自有分寸,无需多虑。”
“是……”
交谈声由远及近、再从身侧远去,萧沉转向丹房位置。
他堪落地,门口一道身影从房内猛地摔了出来。
“孤云微!”
身影又猛地站正,胡乱拍打着身上莫须有的尘土,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也是师尊弟子,这里的东西有我一半,我如今只想来拿师尊一件故衣用作记念,你凭何拦我!”
门内没有声音。
凌沛又往前,被骤然涤荡的一阵银光撞在身上,直觉撞在山门,轰然又倒栽回去——
蓦然间。
一只手落在身后,力道好似平平无奇,却轻易将他自孤云微的威压中稳住。
凌沛惊异不已。
五十年来,孤云微返回天泑时横扫九州,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也不会逼得天下各宗轮番前来念诵还魂诀。
身后是谁,竟能在孤云微的威势下丝毫不落下风?
他正要回头,眼前一花,身后的气息消散,一道背影现身门前。
这背影……
沉稳从容,挺拔屹立,挡在身前,如同山岳令他心安。
好熟悉……
凌沛往前一步,才后知后觉,阵中滔滔不绝的威压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此人毫无阻碍一般,缓步走到门前。
“喂,你——”
——小心。
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看到炼丹房的门扇被这人随手打开,他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此人修为定然极高,可不知是为何而来?
凌沛想着,见对方迈进房门,忙快走两步,跟了进去。
一进门,他先看见丹炉旁背对房门、正盘膝打坐的孤云微。
并非在修炼,他看得出来,孤云微手中拈起的正是还魂诀。
凌沛眼神黯淡。
他心知狐狸对师尊的死仍不接受,才会五十年如一日自囚灵山。
“你——”
“滚出去。”
凌沛:“……”
他咽下多余的感伤,还没叫骂,突然听到身前的人淡声开口。
“已经魂飞魄散,”
闻言,孤云微猛地睁眼。
他捏诀的手也猛然一紧,运转的灵力在体内滞乱,似乎搅得他气血翻腾,呼吸不由自主,渐渐急促。
他听到脚步声。
灵识寻不出的踪迹正在走近,就在他身边。
“——何必白费力气。”
凌沛僵住了。
他转脸的动作僵住,连舌头都僵住了。
魂飞魄散。
这四字在臭狐狸面前可是天大的忌讳!
此人造孽啊,偏挑他在场之时前来找死——
他正想着,惮赫威压果然去而复返,压在身上,脚下立刻蛛网开裂,他险些跪倒在地。
幸而这人类摆手散去重压,他喘了口气,忙跑到对方身后躲避,之后保持绝对沉默,不想惹起狐狸一分一毫的注意。
孤云微也如他所愿,连回头都欠奉,仍旧盘坐蒲团,只是膝上掐诀的手早已垂下,缓缓成拳,竟然——隐隐在颤抖?
凌沛揉了揉眼,没能仔细看清,冷不丁听到孤云微的话,顿时收回视线。
孤云微嗓音低沉,缓声道:“你说,魂飞魄散?”
“你亲眼看见,不该问我。”
孤云微五指愈紧。
他垂眼,看到膝前被几度攥紧的褶皱,脸色截然相反的平静。
身旁是虚是实,他看不清楚。
这样的幻境,五十年来并非第一次出现,不论开局如何,梦醒总是同一个结果。
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胸膛里这颗早已衰竭的心,今日跳动得异常,重得恍如鼓响,让他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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