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图南伸脚把张望北踢出车内,和坐在驾驶座的司机说:「可以开车了,到五顶路口。」
车厢没有张望北嘟嘟嘟打游戏的肉搏声,谢图南叹口气,刚刚张望北那么大动静余果都没醒来的跡象,谢图南突然好奇这是什么车子,那么好入眠,他学余果倒向另一边的车窗,脑袋磕到车门把手,学乖了,把身体扳正,一来一闹也浑身清醒。
水川市是都更区,来水川第一年找房子找了好几天,学区房贵的要命,他和张望北都失去希望时,陈见洵一通电话告诉他们,他住的同层房客都毕业搬离房子,剩两间空房,你们要吗。
张望北跟谢图南考虑都没考虑,一个抱吉他,一个行李只有一个小行李箱,住进离水川大学二十分鐘车程的租房。
房子便宜到可以随心所欲选择泡麵的口味。他跟张望北快乐得不得了。
一晃眼,水川公园的草、川大的门、三环路的架桥,那间红招牌的酒吧在对自己挥手。谢图南对司机道谢,绕到余果那头的车门,拉开,谢图南想先把余果的手臂放到自己背上,指尖快触到手腕那块肌肤,余果睁开眼睛醒了,被吓醒的。
「到了,能下车吗?」谢图南退出车内,给余果让出一点位置。
「谢图南。」余果喊他,软绵绵的。
王武正在酒吧门口和朋友聊天,蹲在排水口前互相点菸。
谢图南又凑近,这次凑得很近,谢图南可以清楚看见他在余果眼中的倒映:「我在。」
「这里有旅馆吗?我想去住一晚。」
谢图南看向酒吧,又看了小巷:「你房间有多的床?」
余果摇头,她在想王武逼近的丑恶嘴脸,那翘得老高的嘴角,几百年没刮的茂密鬍渣,泛黄的衬衫领口。
「有沙发吗?」
余果还是摇头,她那间房子小的可怜,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就佔据大半空间,余果买了一块毛毯,摆在剩下那一丁点空间,半夜失眠就窝在上面睡一晚,闭眼睁眼看见的都是桌脚下的缝隙。
她脑袋沉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谢图南有没有帮她找间房,好让她今晚有个地方睡,不然上次路过的公园,有板凳,有树荫,有路灯,她的确可以体验一次。躺在乾土睡整晚,背脊适应乾土的凹凸,早晨醒来,痛的发晕。
当谢图南食指摸她脉搏的时候,她想笑,她想说,人哪有这么容易死呢。
摸到心跳时,谢图南手腕一转,勾她的手臂,另隻手搂着她的腰,这么一拉一放,路上骑来的小摩托按了喇叭,骂:「不要命了你们!」
余果彻底清醒,她闻到谢图南独有的薄荷味,腐蚀的红墙,看到那颗一半的行星,眼角上挑的凤眼,混浊的天空。
「我睡地板,陪你一夜,有人敲你门,我会去开。」
像是退了一万步的办法:「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跟你进巷子。」
余果愣了下,不顾谢图南轻描淡写中的焦急,望计程车驶离五顶路口,帽t穿的发烫,手却像冰块。
「你要当守夜人?」
她想到一首歌:你醒得用力,以为黑夜会过去。
她视线一滞,王武好像看见她了,兴致勃勃想要迈步走来,余果在谢图南的臂弯里仰天大笑笑,眼睛盛满无边阴影。笑着笑着对地上吐了口水,她唱:你醒得用力,以为黑夜会过去,我懂你渴望有人注意。
谢图南一瞬间以为余果被老男人打出病来,像是第一次见面,被梄泊捉住脖子的她,他们两个在黑暗中接吻,他好几个小时没喝水,嘴唇乾的像木头,她的嘴唇挣扎的湿润。
他们接了一场漫长的吻,亲了谢图南一嘴唇血。
他把吉他背在余果的右肩上,替她挡了些脸,帮她戴外套帽子,然后捂她的眼睛,小声安抚说:「别看,余果。往前走。」
余果彷彿自己踩在深潭边缘,一不注意就会跌入河水,嘻笑、喝斥、交谈,都被隔绝在外,都是黑,无尽的黑,她脚步顿了一下,后背碰上谢图南起伏的胸膛,原来谢图南也在紧张,也不如平常那般老神在在。
「钥匙。」谢图南的手并没有放开,他从余果外套口袋找出钥匙,插进锁孔试了三次,怎样都对不准。
「他妈的。」他骂,余果就笑,他又骂,余果踢他小腿,他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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