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亚蒂再次转身,面朝向我,他不折回来,也不呼唤我过去,他只是站在原地,遥远地与我相望。
穿过不停歇的风沙,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我的身上。
“姜冻冬。”他淡淡地喊我。
在我托着腮,充满不爽的瞪视下,莫亚蒂说,“我可没说过我不想离开你这种话。”
莫亚蒂微微扬起下巴,扬出一个傲慢的弧度,“少自作多情了。”他对我如此说道。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莫亚蒂这个糟糕的习惯还是没改。他依旧会试图用刻薄的、尖酸的话语或者行为来伤害我,以此试图逼退我。
我深刻地认识到,我这几年还是太仁慈了,以至于莫亚蒂都忘记了大嘴巴子的味道。
“你再说一遍?”我拍拍 身上的沙,从地上一咕噜地爬起来。我走向莫亚蒂,狞笑着说,“你再把你刚才的话给我说一遍。”
莫亚蒂见我快步上前,他下意识想后退,和我拉开距离,但很快,他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在示弱,他又克制住了。
“我说!”莫亚蒂不甘示弱,他大声重复,“你少自作多情!我根本没说过不想离开你这种话!”
我瞧着莫亚蒂色厉内荏的模样,好笑的感受取代了怒气,逐渐占据上风。
算了,我认识莫亚蒂多少年 了 ?难道我是第一天知道他就是个胆小鬼的吗?我何必与他置气呢?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本来想教训莫亚蒂的心思也歇了。我走到他身边,靠近他紧绷的,随时准备要被我抡的身体,我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确实没说过。”我说,“但如果你想离开,你早就离开了,不是吗?”
莫亚蒂盯着我,他警惕、防备,以及带着恐怕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小心。
“姜冻冬,你什么意思?”他问我。
我笑了下,反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向他伸出手,我的一只已经苍老的手,手背还有两颗黑色的老年斑。
这一次,莫亚蒂没再说那些带刺的话了。他像是被热毛巾包裹的猫,温顺地安静了下来。
他低下头,望着我的手,望了许久,久到我的手都要举累了,他突然牵住我。
不是以往那种只握住手腕,也不是仅仅拉住手指,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掌心,随后,我们十指相扣。我没有拒绝。
于是,我和莫亚蒂牵着手,继续向沙漠的深处前行。
故人西辞(十)
一场瓢泼大雨,席卷了整个沙漠。
我迷迷糊糊地被莫亚蒂从石头床上摇醒,在他的推搡中爬出崖壁的洞口。我还来不及问怎么了,他一手背起我,一手抓着绳子往上爬。
等我站在悬崖边儿,往下看到已经涌入崖壁洞穴的积水,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悬崖下的水位线还在节节攀升,很快就淹没了莫亚蒂的那口洞屋。
然而,如此危险的涨水时刻,当地的少数族裔却泰然自若,他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悬崖上,顶着暴雨支起一顶顶帐篷。几个孩子踢着水玩,完全没有房屋被毁的忧心和不安。
我抹开脸上的水,问莫亚蒂这是什么情况?
莫亚蒂也说不清楚,他在这儿生活的四年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也没见过如今迁徙到悬崖上生活的情形。
我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在这儿生活了四年吗?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他倒是振振有词,“我有责任什么都懂吗?”
他不懂,世代生活在这儿的少数族裔懂。出于敬重,几个年轻的原住民特意前来邀请莫亚蒂住进扎好的帐篷里,连带着我一起。
这些年轻人都会星系通用语,据他们解释,这是星球八年一次的雨季。
雨季通常会连绵不绝地下五个月的雨,这个期间,他们都生活在悬崖上,和海洋作伴。雨季后的大半年里,海洋退成湿地,绿茸茸的草会爬满沙丘。
一年后,湿地又会缩小成一块块的绿洲。而当雨水彻底干涸,生机又被沙漠收敛起来,他们也会跟着沙枣树一起向下生长,回到地下洞穴。
显然,我总是对的。
莫亚蒂在这儿吃了四年的沙都没见过雨,而我一来,就带着他见识到了,甚至还赶上了泼水节。
擦干身体,换了套干净衣服。我仰起脸,看着眼前的帐篷顶,心里估计这应该是手工编织的。长条的纤维相互穿插,红色、橙色和青色的小方块紧紧咬合在一起,组成一幅马赛克画。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上面,但怎么也渗不下来。
帐篷里烧着无烟炭,不一会儿就暖和了。莫亚蒂也收拾好自己,坐到我身边烤火。
“要是没有我,你不知道得多久才会知道这儿还有雨季。”我得意地说。
他拾起木棍,捣鼓炉里烧红的炭,对我的话不以为意,“有什么了不起的。查一下不就都知道了吗。”
“你在这儿都四、年了也没有查。”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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