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兰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比起娘家来，这周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至少是吃得饱，不受冻。
她嫁过去的时候就是个冬天，那一冬天伺候婆婆，伺候小姑子，伺候丈夫。
她也觉得轻松，毕竟在娘家的时候，下头七八个弟弟妹妹，她从早到晚做不完的活。
吃却吃的最少。衣裳也不厚，总是冷，总是饿。
曹淑兰婚后一年，怀上孩子。
那时候，家里的活依旧要做，但是婆婆还是叫她好生养，也给她吃些好的。
可随着肚子大起来，女儿落地，婆家脸色就变了。
还没出月子，就叫她干活。
她是那种被重男轻女思想荼毒的很深的人，也觉得自己不好。
更加卖力气的干活和讨好婆家，直到第二次怀孕。
可她刚怀上，一岁半的女儿就不见了。
怎么都找不到，家里说一个丫头片子，丢了就丢了吧。
她哭过之后，只能好好安胎。
可这一胎，又是女娃。
她的待遇更差了。
二女儿是两岁时候丢了的。
她怀上三胎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了。接连生育伤心，谁也好不了。
可第三胎还是女儿。
这时候，婆家甚至已经想着休妻了。
她不敢说什么，只能谨小慎微，吃也不敢多吃。
就此落下毛病。
直到怀上第四胎，她一直盯着女儿，生怕再丢了。
可还是在两岁的时候丢了。
到了这时候，她再是愚蠢也猜到了。可她天性懦弱，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着，这一胎要是还是女儿，她一定好好保护。
结果，这第四胎，却终于是儿子了。
婆家喜出望外，自然对她也有了好脸色。
只可惜，她这几年坏了身子，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病倒了。
大概是因为生了儿子的缘故，家里倒是肯给她看病了。
自私
可她身子已经损伤的太厉害，就算是再怎么看，也是不下奶。
婆婆有些不高兴，不过还算是能忍耐。
可她呢，却再也没法好好的过这个日子。
她成日不喜欢说话，动不动就想起三个女儿。甚至有时候，还会看到。
也不知是真看到了，还是幻觉。
终于有一天，干活的时候，晕倒在井边。
那一天，家里就她一个和幼子。
等她婆婆回来的时候，孩子哭的嗓子都劈叉了。
她还在那昏迷着。
后头的日子她是模糊的，可如今也看清楚了。
她婆婆觉得没必要再花钱了，她这身子不行了。
丈夫还有点那么一点点的夫妻情，毕竟嫁给他十几年，曹淑兰做了能做的一切。
从不抱怨，将一家子伺候的很好。
可婆婆更看重利益，说再花几个钱，娶个年轻的，身子好的，再生几个儿子。那时候一起操持家业，日子好过了，女儿也可以生一个的嘛。
最终，丈夫妥协了。
虽然也给她些药吃，却并不怎么对症。
最可恨的是她婆婆，想着人反正是要死了，不必吃什么好的了。
竟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不给了。
不过两个月，曹淑兰就病死了。
她娘家人多，却都是偏远山里人，也没什么人给她做主。
反正病死的人多了去了。
她死后的执念就是找孩子，如今过了三年，兜兜转转，来了三娘这里。
在这段记忆中，自然也不光是她的。
而是整个周家的。
她第一个女儿一岁半的时候，是被她丈夫周发抱出去卖了的。
有个南边过来的富商，说家里没有女儿，想买一个回去。
之所以跑这么远买，就是不想有什么麻烦。回去只说是姬妾生的。
反正这时候的生意人，一年出去大半年也是有的。
周发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反正就是个丫头，以后日子好过了，再生就是了。
所以，将自己的亲生的女儿，换了八两银子。他还觉得女儿跟着富商去了，以后可是富家千金。全不管她究竟将来要做什么。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第二个和第三个女儿，其实都卖给了来燕京城演出的杂耍班子。
杂耍班子需要孩子，都是从小练习童子功。一般要四五岁的。
对于两岁的就太小了，可架不住便宜。
两个孩子，分别卖给两个班子，如今天南海北，也不知何处去了。
一个卖了六两，一个卖了四两。
曹淑兰此时坐着流泪。
你说周家，就你们几个大人，你的孩子丢了，你没有察觉么？三娘声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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