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怎回到宿舍的,打开房门,罗瑀暄掛着眼镜在翻看民法总则。
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她抬头看着换了身居家服的我。
「若琳呢?你们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吗?」
见我默不作声,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怎么了?」
「你会觉得我恐男很奇怪吗?」我走到书桌旁边,背对着她,没头没脑的拋出一句。
「为什么会觉得很奇怪?」
「因为……我高中还交了男朋友。」
「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她伸手把我拉到巧拼上,坐到我身边,一眼就看破我的所有偽装。
但我想起娇小女生的笑声,就怎么也开不了口。恐慌在心底蔓延开来,瞬间就将我紧紧缠住。
要是她也觉得我很奇怪怎么办?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断定你的为人。」她覆上我的手,眼里的坚定不容忽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一定都能理解的。」
我从未向人描述我的梦境,不愿意记得太细微。
身体本能会做出反应,异性的触碰像是火烧,深植在记忆里的伤痕才是最缓慢的凌迟,我还在永无止尽的煎熬中被肆意翻面。
忘掉比较轻松,还是那的确是一场梦呢?我想着,忽然通透起来,就当作是这样吧。
把那时的雨、所有的不堪、黑暗和疼痛都当作一场恶梦,不曾发生,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亲手埋葬了记忆,不曾掀开检视伤口是否好全,只要盖上就是仁至义尽了。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恐男,高中的时候甚至还有个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
只是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假装那件事是一场梦。
覆上梦境的盖子以后,我像正常人一样,度过了平静的校园生活。就着身边的范本,和电视剧浪漫的情节,自然而然学会和男生牵手、拥抱、争吵、谈心。
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不知名的恐惧体贴入微,即使我告诉他,要拥抱一百次以后才能亲脸颊,他也从不过问,只是在每次的拥抱中都将我搂得更紧
正当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变得正常,梦就被打碎了。
她撞见在路灯下牵着手、准备道别的我们,我有些忐忑,但他牵紧我的手,紧张的说了声阿姨好,而她报以微笑,淡淡的扫过我们交叠的手,我还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纯粹的黑暗,我不去面对也没关係。
关上大门之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
「你现在才高中,就在外面跟男生乱搞?」
对上她凌厉眼神的瞬间,我以为我会全军覆没。
她瞪着我,充满责难的眼神我无比熟悉,在那瞬间我突然明白,她是在看着九岁的我。
然后我又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九岁的自己,才知道这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恶梦。
即使我已经逃到这里,几百公里远的距离,黑暗依旧会横跨过整个岛屿,纠缠着我在宿舍里的每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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