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牙帐很大,尽管契丹人在四壁挂满了毡毯,但依旧处处透风。契丹大人的一个女儿递给他一杯酒,另一个负责翻搅炉火,火堆带来的烟雾比暖气还多。大庭怀恩的父亲正和一位身穿灰鼠皮裘的枯瘦男子低语,那男子颈上戴着串着各种宝石的项链,表明是他是一位萨满。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大庭怀恩的父亲看到儿子出现在帐篷口,他兴奋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糟糕透了!”大庭怀恩有些尴尬的和父亲拥抱了一下:“老哈河发洪水了,路上到处都是泥沼,我花了两倍的时间!”
“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父亲抓住儿子的手臂,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拿杯奶子酒来,还有烤肉!”
“先不忙喝酒,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大庭怀恩举起右手,提高嗓门,让牙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自己的声音:“我听说你们已经决定对大唐举起叛旗呢?”
帐篷里的契丹首领们目目相窥,但无人出声作答,唯有萨满站起身来,一手捻着宝石项链,用契丹名字称呼大庭怀恩:“乞儿迷,你应该是听错了,我们契丹人只是打算将自己的牧地迁徙一下。”
“向哪里迁徙?向南吗?”大庭怀恩冷哼了一声:“我们现在的牧地处于大河之间,水草肥美,难道对你们来说还不够吗?”
“我们现在的牧地是不错,但这些年我们契丹各部牲畜人口繁衍,牧地。就有些不够了,再说谁又会嫌弃牧地多呢?是不是?乞儿迷?”萨满笑道。
“再多的牧地也只对活人有用!”大庭怀恩冷声道,他的目光转向大人:“大人,您应该记得当初大唐的使者是怎么说的,这片牧地是天子赐予我们的,世世代代归于我们,我们也要世世代代忠于大唐天子,您现在这是要背弃誓言,天神地母都不会保佑我们的!”
“这个……”契丹的大人已经是个老人了,他面对大庭怀恩的质问张口结舌,下意识的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萨满。
首鼠两端
“乞儿迷!”萨满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上一次见到你已经是三年前了吧?不,应该是五年了,你现在修剪胡子,梳理发髻,腰间缠着银带,挂着玉佩,头戴幞头,看上去愈来愈漂亮、愈来愈威武了!”
面对萨满的夸奖,大庭怀恩皱起了眉头,他能够闻到对方话语中的嘲讽,但这个时候他没有兴趣和对方打嘴仗:“萨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绕圈子!”
“呵呵呵!”萨满笑了起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乞儿迷,你现在穿着打扮已经和唐人无异,又这么多年都在给唐人效力,这很让我们怀疑,你现在是个唐人,还是一个契丹人!”
“当然是契丹人!”大庭怀恩心中格登一响,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但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随着对方的脚步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个大坑:“我生在大庭氏的帐篷里,喝着马奶长大,这里的每个人都看着我学会骑马、走路、射箭!”
“是的,我们都亲眼看着你从一个只会哇哇哭的娃娃长成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萨满笑道:“但接下来你就去唐人那儿了,当了人质!”
大庭怀恩板起面孔,目光阴冷,死死的盯着萨满的眼睛,而萨满平静的和他对视,帐篷内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大庭怀恩心里清楚,其实萨满说的没错,自己当初离开部落,去唐人那儿时的确是当人质,但接下来目不暇接的一切让他很快就忘记了乡愁和自己的人质身份,短短几年功夫,大庭怀恩就已经从彻头彻尾的变成一名安东都督府的契丹军官,他开始踌躇满志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先是守捉使,这是一个危险,但是也是升迁机会最多的岗位,基本安东都督府所有的上层军官都有过出任守捉使的履历。守捉使上干满三年之后,就有机会升迁到都护府下某羁縻州或者某都督府出任刺史或者都督了,不过大庭怀恩的野心要更大一些,他渴望通过累计军功来让天子、或者朝中某位大佬听闻自己的名声,然后就可以直接前往长安,成为天子侍卫的一员,这样只要迁转几次,就能进入唐军高层的行列,甚至能够娶一个宗室女为妻,这样自己的下一代就用不着从边军干起了,或者转文官,或者直接进入禁军。像这样的出路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大唐天子的身边侍卫中有许多突厥、吐谷浑、铁勒甚至南方蛮族贵族,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有机会娶到宗室女,或者被赐予李姓,大庭怀恩对于自己的武勇和才略还是很有信心的。而萨满的那句话就好像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把他惊醒了。
“我是契丹人,也是大唐天子宇下的将领,这并不矛盾!”
“大部分时候是的,但不是所有时候!”萨满笑容依旧不变:“你方才说我们的牧地是大唐天子赐予的,所以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忠诚于他。可我们契丹人都知道,土地是属于天神地母的,自古以来就有人在上面放牧、嬉戏、耕种,那时候哪有什么大唐天子?大唐天子只是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圈,千百年来也有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游牧耕种,他们需要得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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