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孤身坐在连榻许久,终于缓缓起身走向暖阁。
方才楚召淮一见到他便情绪失控地胡乱挣扎,被姬翊捂住眼睛方安静下来,姬恂并未离得太近,站在西洋钟边远远看着。
楚召淮已昏睡过去,被白鹤知扶着一点点喂着药。
赵伯老泪纵横,抖着声音问:“白院使,我们王妃……还能好起来吗?”
本就身体虚弱,这回有接连有心疾、离魂症……
身体再健硕之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没事。”白鹤知拿着湿帕子将楚召淮额间的汗擦去,“离魂症的药喝几贴应该会有好转,这药丸放在这儿,早晚两次记得给他服用。”
赵伯擦了擦眼泪,颔首说是。
下人将离魂症的药煎好后送来,白鹤知接过扶着楚召淮给他灌下。
忙活半晌,已是午后了。
白鹤知擦干净手,一回头就见姬恂长身鹤立,神色漠然站在那,不知看了多久。
白鹤知怔了怔,起身上前。
明明上次见面白鹤知还在恶言相向,这次楚召淮为他遭了这么大罪,白鹤知却始终心境平和,甚至从药箱拿出一瓶药膏递了过去。
姬恂看他:“什么?”
“王爷脸色不对,身上应是有伤。”白鹤知终于记得礼数了,彬彬有礼道,“昨夜太医院有几名同僚身死,下官要进宫一趟,召淮就劳烦王府悉心照料。”
姬恂眉头轻蹙。
白鹤知可从未对他这般随和,上次还说“你可心安”呢。
“召淮服了药,能安睡到晚上。”白鹤知颔首道,“下官晚上再过来。”
白鹤知说完,拎着药箱就要走。
姬恂忽然道:“为何?”
“什么?”
姬恂抬眸看他,屈指轻轻在瓷瓶上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鹤知站在光下,沉默许久,终于侧过头去,声音带着些不情愿,但还算和善:“召淮钟情于你,我不愿他再伤心。”
姬恂握着瓷瓶的手猛地一紧。
姬恂玄色衣袍上已沁出暗色的血痕,应该是在猎场时受的伤,看样子还不轻。
好不容易夺得皇位,还是先上药止血吧,省得真死了。
召淮可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白鹤知说完,挎着药箱匆匆走了。
姬恂僵立许久,转身看向榻上均匀呼吸的楚召淮。
多日不见,楚召淮瘦了太多,满脸掩饰不住的病色,连熟睡时眉峰也狠狠皱着。
姬恂悄无声息坐在床沿,手缓缓探向楚召淮的脸,神情罕见浮现些许惘然。
能触碰他,感受他的体温。
……而不是方才嘶声尖叫地排斥。
姬恂贪恋这样的平和,轻柔握着楚召淮的手抵在眉心,心中前所未有地乱,细细密密泛着疼。
这时无意中一瞥,就见楚召淮搭在腰间的手正死死攥着一张纸——刚才楚召淮捡时姬恂并未在意是什么,如今却隐约从指缝瞧见两个字。
和离?
姬恂忽然愣了。
叮叮。
小金币幽幽晃荡出清脆的声响。
“你戴这个干嘛?”
四周皆是白雾, 楚召淮捧着药碗喝了一口,歪着头注视跟前逆着光的人。
那人看不清楚面容,含笑着抬手一动, 六枚小金币叮当作响。
“王妃所用, 本王拿来做护身符。”
楚召淮脸一红,难为情地将脸埋在药碗里。
姬恂总是说些让人害臊的话,像是要逼他承认什么东西一样。
楚召淮不敢将心剖出来给他看, 一直在躲来躲去。
姬恂轻轻笑了声, 背着手倾身而来, 逆着光的人脸一点点靠近, 终于凑至楚召淮面前。
楚召淮脸庞通红, 壮着胆子怯怯抬头。
只是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他忽然一僵。
暖阁外不知何时已天黑了,烛火照耀, 姬恂一身亲王锦袍,下颌处像是屋檐而落的雨珠源源不断落着狰狞的血。
楚召淮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姬恂的面容血肉模糊, 就如同棺木时那具尸身一模一样, 双眸猩红, 像是厉鬼般直勾勾盯着他。
楚召淮眸光呆愣,倒映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他缓缓伸着手想要去触碰那张脸,指尖刚一动,就听面前的人低低笑了出来。
“王妃……”姬恂笑着说,“护身符, 为何没能护本王平安?”
楚召淮手倏地一僵。
姬恂挨得更近了, 血甚至滴落楚召淮的手上, 他越笑越诡异:“大师批言你是天煞孤星,六亲缘浅, 你母亲被你克死,父亲同你没有半分亲情,白家更是无人爱你。”
楚召淮猛地缩回手,呆滞地捂住耳朵,嘴唇哆嗦着呢喃道:“不要……”
“本王这么喜欢你,楚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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