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呢?”我问警官,“我爸爸没跟我们一起。”
警官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副破损的黑色圆框眼镜。
“这是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的,你再辨认一下是否是你父亲坂田次郎的物品。”
我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妈妈的鞋子?” 我比划着手,“那是一双白色的鞋子。”
警官打了一个电话,打完后,她摇了摇头:“对不起,附近没有你说的鞋子。”
等警官出去,我的眼前开始飞舞黑绿色的花纹,它们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飞进我眼睛。我哇地一声吐到了被子上,一边吐,一边眼泪直流。这把照顾我的护士小姐吓坏了,她喊来医生,后者判断我的脑震荡症状并未完全消除。我出院的日子又推延了一个星期。七天后,一个穿黑西装的寸头男人走进我的病房。他叫禅院明仁,自称是我的舅舅。
“从今天起,你姓禅院。”他不容置疑地说。
我跟着舅舅乘坐飞机离开了东京。我对目的地一无所知,可也不敢向舅舅询问,只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落地后,一辆黑色的车将我们送到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院门前有两个穿着白色浴衣的人在扫地,见我们一行人到来,忙停下手中的活,弯腰曲背施礼。舅舅对他们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跨入大门。我站在门口,一时竟生了胆怯。古老建筑的檐角黑压压的,投出不详的阴影。回廊里,人们列队而站,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姿态恭敬又漠然。这一刻,我无比地思念起我们家小而凌乱的寓所。我想念妈妈乱七八糟的厨房,想念爸爸臭臭的皮鞋,想念墙上一荡一荡的蜘蛛。
“还不快过来。”舅舅低喝道。
我跨过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这让舅舅更加不喜。他提着我的衣领,大步流星地走进一间很大很暗的屋子。屋子正中央铺洒着夕阳的余晖,淡黄色的光幕中坐着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襟危坐。
“父亲,我把这孩子带回来了。”舅舅跪坐下来,把我推到老人面前。
“看上去完全没有继承明雅的天赋呢。”老人掀起眼皮,慢吞吞地说。
“这孩子跟那小子一样,都没有咒力。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舅舅鄙夷地说。
“不要这么早下定论。”老人抬起我的一只胳膊,用鸡爪一样的手捏了捏我的筋肉,骨头。他触碰我的时候,我感到一股及阴冷的水流在我的血管中流淌,让我通体发寒,心脏砰砰直跳。
“可惜了明雅的血脉。”他把我的胳膊放回原处,“我看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咒力,只不过十分微弱。不过她是个女孩就无所谓了,日后总能派上用场。我记得五条家那小子就和她差不多岁数……”
“您看怎么处理?”
老人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跟当初明雅一样就是了。”
离开这间让人窒息的屋子后,我便被交给一位唤做栀子的侍女照料。她长着一对清润透亮的圆眼睛,黑色柔顺的长发编成粗粗的麻花辫,很驯顺地沿着脖颈垂下。得知她今年十九岁,我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大学。
“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大学的。”栀子回答说,“况且我也不喜欢文化课,还是回本家这里做事比较轻松。”
“我想上大学。”我很认真地说,“我想像我爸爸一样当一名老师。”
“真是出色的梦想。”栀子揉了揉我的脑袋。从那天起,私下里她便称呼我为小大学生。由于禅院家的家庭教师不负责教授理科教程,栀子从她高中同学那里借来了一套小学课本,亲自下场指导。不过她往往教了两下便弃笔投降,剩下的全部交给我自行消化。
栀子告诉我,禅院家是一个古老的咒术师家族。所谓咒术师,就和漫画里的阴阳师一样,是专门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职业。不过咒术师处理的对象叫做咒灵,是人类的恶意变成的诅咒。这样的诅咒只有具有特殊天赋的人类才能看见。
“像我的话,虽然能看见,但是因为咒力太微弱,也没有什么用处就是了。”栀子抱怨道,“而且那些咒灵都长得乱七八糟的,看着就让人想吐。”
听完栀子的讲述后,我有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只能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房间里空荡荡的,每一个角落都阴森而可怖。可闭上双眼,我总能见到浑身湿透的母亲。她的样子好吓人,像一只鬼,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天晚上,我眼睛眨了又眨,实在无法忍受失眠的痛苦,便偷偷跑到廊下看月亮。月亮好大,好亮,像妈妈的脖子上的银坠子。风很暖和,虫子们叫的也很好听。不知不觉,我梦见我跟爸爸妈妈去赏樱花。风吹起妈妈白色的裙摆,爸爸在不远处持相机拍照。妈妈的脚上穿着精致的高跟鞋,爸爸的眼镜也完好无损地戴在脸上……
据栀子说,我是被我的表兄带回来的。他叫禅院甚尔,是舅舅的长子,但我从未听人提起过他。
“甚尔君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把你带回来,你我都要倒大霉了。” 栀子气得双颊通红,揪住我的脸狠狠扯了一通。我这才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