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缇克曼努叹了口气,“是应该说卢伽尔果然不擅长教养孩子,还是该说遗传基因的强大呢……不仅是外貌,你在性格上也几乎完美地继承了你父亲,包括他最糟糕的那一面。”
乌尔宁加尔嘟囔道:“我才不会半夜跑到别人的床上去。”顿了一下,“也不会在雨夜听故事时偷偷把别人挤走。”
缇克曼努沉默了几秒:“看来西杜丽真的很在意那件事。”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真的很在意。”
事实上,父王有时做噩梦都会见到这一幕,绝大多数的结局是父王被巨大化的西杜丽用手拍扁了,父王还亲自模仿了那个拟声词——而他则因为在初次听到这件事时忍不住笑了,也被父王用泥板拍了脑袋,发出“啪叽”一声。
缇克曼努继续道:“在你父亲执政早期,我们之间曾发生过一次剧烈的争吵,甚至使我在一怒之下卸任了卢伽尔之手的职务,离开了乌鲁克……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老实地回答,“父王说是因为他要找其他女人上床,所以让你生气了。”
缇克曼努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时间更长。
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卢伽尔啊……”
“所以事实不是这样吗?”
“客观地说,这属于对一件客观事物的主观扭曲。”缇克曼努说,“不过事件确实源于卢伽尔要求恢复统治者对女性的初夜权。而令我愤怒的是,卢伽尔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很严重,并认为这是可以迫使我屈服,并主动向他吐露爱意的筹码。”
“所以你一点也不嫉妒父王找其他女人吗?”
她解释道:“在那个时候,人们更多会误认为我与先王卢伽尔班达之间存在感情,在他们的印象中,我们才是同一辈的人。”
所以嫉妒的其实是父王……啧,可悲的大人。
“当然,在那次争吵中,我本人也有情绪化的表现。”缇克曼努叹了口气,“因为我受够了他那无止境的骄傲——他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权势、容貌、力量,还有他人的憧憬与爱慕。他把自己的骄傲视作比任何事物都更重要的存在,甚至不惜践踏别人的尊严,好让自己在不折损骄傲的情况下获得他想要的。”
听到这里,乌尔宁加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会教养孩子,还有基因遗传的影响……嗯,听起来好像都是父王的问题。
“我曾对你父亲说,如果一直不愿意向对方坦诚心里的想法,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再也没有机会坦诚而追悔莫及。”她低声道,“这个道理,他很晚才明白… …而那时,是我即将出发去修复哀悼之塔的前夜。”
修复哀悼之塔……他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在他执政时期,这段往事已经变成了一场荣耀之旅,一次伟大的胜利,是诗人们灵感的源泉,很少有人还记得那曾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了。
“不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感到后悔。”她说,“告诉我,小殿t下——坦诚地、真心实意地跟我说,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他——真奇怪,他生前从未见过她,而她的面容却令他回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当时,年幼的他尚未明白,诗人们口中的“荣耀之旅”,往往意味着故事的主角已经死了。当他追在西杜丽身后,询问母亲何时才能结束旅程回来时,西杜丽是这样回答他的。
“如果有一只鸟,要叼一走一座沙子堆成的大山。”她说,“它一次只叼一粒沙子,每隔一百万年才叼一次,当大山被移走之后,它又把它移回来。等到那个时候,您的母亲就会回来了。”
等他长大之后,才渐渐明白那个谜题的答案……那是永恒,母亲的荣耀之旅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我想……”他轻声道,“我想紧挨着你坐,还想靠着你。”
“可以。”她说。
他慢慢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年龄时的身形刚刚好,如果他再长大一点,想要这么做就有点困难了。
“以后可以不用叫我小殿下……”他顿了一下,“不过也不准这么称呼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你和骑士王的儿子。”他说,“我不管,你不要这么叫他。”
闻言,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可以。”
“还有……”他看着燃烧的柴堆,第一次感受到了火焰散发出的温暖,“以后叫我乌尔就好了。”
罗曼这段时间经常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按照西尔维亚的说法,他没怎么休息过,但好像也没怎么工作——“疲惫地浑水摸鱼”,这是她的原话。
他当然没有像同事所猜测的那样偷偷躲懒,只是将现场支援的主指挥权转交给了达芬奇,他本人依然时刻观察着第六特异点的状况。
这段时间,他基本只靠咖啡和各种能量饮料维系意识,对所有值班同事的说法都是刚好轮到他的班次,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 才会蜷缩在座椅里休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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