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齐塔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的面庞再度苍白起来——或许是高锰酸钾的颜色让她产生了一些误解,在不列颠,深紫色通常是有毒之物的象征。
“阿尔齐塔,如果我想要你的性命,根本不需要用到毒药。”摩根叹了口气,“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中要深。我知道你有四个兄弟姐妹,其中你最年长,我还知道你们原t本生活在洛锡安附近的一个村庄里,当你的母亲年老色衰后,她的一位恩主给了她自由身,并且施舍了一点钱财,让你们得以在一栋茅草屋里安家。”
“然而没过多久,你们的母亲就因病去世,日后将席卷整个不列颠的饥荒也初显威力,才使得你们不得不迁居到葛尔。葛尔虽然没有饥荒,但冬季的暴雪毁掉了那一年农作物,而且你们还是外族人,所以没有人雇佣你们务农,你卖掉了你的头发,但它们只够换一个黑面包,于是你不得不在命运面前作出抉择,是卖掉你的弟妹,让他们像你的母亲一样沦为奴隶……亦或是卖掉一些别的东西。”
摩根看着她,“阿尔齐塔,我不会派人鞭挞你,也不会派人打掉你的牙齿,更不会向你下毒,我只是希望——当然,我知道这些话由我来说可能很奇怪,但我希望当这一切都已经发生,并且发生了太久之后,你的生活依然能通过某些方式得到改善。这世上有很多人应该下地狱,不配得到幸福,但那个人不该是你,你的兄弟姐妹,以及所有和你有着同样过往的人。”
“尽管我无法弥补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但我愿意向你承诺,在我治理葛尔之后,我会尽我所能让我的子民过得更好,不会再让同样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重演。”
阿尔齐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定格了——好一会儿过去,她慢慢地蹲伏下来,好像承受不了某种无形的重量,掩面痛哭。哭声很轻,远不及她刚才心惊胆战时泪涕俱下的哭嚎,但更加令人肝肠寸断。
“抱……抱歉,猊下……”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所以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你只需要点点头,然后把这瓶药带回去。”摩根说,“这瓶药是一个月的用量,记得一定要用水勾兑,绝不能用原液冲洗……罢了,具体的配比就留待梵妮向你说明吧。”她召来仆从,“带阿尔齐塔女士去见梵妮学士,告诉她要将五号清单和七号清单上的内容都详细地交代给这位女士。 ”
待阿尔齐塔离开后,摩根揉了揉阵阵作痛的太阳穴:“都已经到门口了,就自己进来吧。”
“这算是特殊许可吗?”梅林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小公主这么说,那么大哥哥以后只好每次都照做了。”
摩根沉默了片刻:“抱歉,我最近一定是太累了,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好过分!”梅林吐了吐舌头,“难得梅林大哥哥有一天的好心情欸。”
“我有一个中肯的建议。”摩根说,“如果你发现窥视的内容会让自己感到不快,或许把千里眼关掉才是更好的选择。”
闻言,梅林的笑容僵了一下:“都快要分别了,干嘛还要这样惹大哥哥生气?”
“作为受害人,我可不想接受偷窥狂的指责。”
梅林撇撇嘴,但很快又握住她的手,用拇指的指甲去刮她的掌心:“不过,拖到今天才走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小公主,有时候日子过得太久,都快让我忘记为什么夜幕中有那么多颗星星,却唯独有一颗最让我念念不忘了。”
“再见了,小公主……我亲爱的朋友。”
这就是他的道别。
有人轻轻推他:“阿格规文……阿格规文……”
阿格规文半睡半醒,恍惚间以为自己做梦变成了面团,被厨师放在砧板上揉来揉去,当他即将要被放进烤炉里时,却发现烤炉挡板的另一侧是高文的脸:“阿格规文,你睡着了吗……”
是啊,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如果要论高文的存在对他有什么教育意义,除了让他知道做人平时得多留一个心眼之外,就是教会了他不要因为喜欢猎犬而允许它们和主人睡一个房间,因为狗在打扰别人安眠时是不会有任何愧疚的。
阿格规文连眼皮都不想掀开:“兄长,现在是晚上,而我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睛……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太好啦,阿格规文,你也睡不着。”对方高兴地说道,“我也是,不如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算我求你了,高文, 快点滚。”
阿格规文换乳牙的时候, 母亲为了不让他因为说话漏风而自卑,给他讲过一个关于牙仙子的故事。据说只要把换下来的乳牙放在枕头下, 牙仙子就会偷偷把乳牙取走,用孩子最喜欢的礼物作为报酬。
那时的他还很天真, 每天睡前都祈祷牙仙子送给他一瓶能把兄长的嘴粘起来的胶水,然而牙仙子只给了他小狗、玩具剑和麂皮靴。
后来, 阿格规文渐渐意识到那些礼物其实是母亲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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