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样说来,你对他有好感吗?”许泰禾说。
“不。”许川说,“一码归一码,我只是觉得难得。”
好吧,其实许泰禾也是觉得难得。
面对他,陈应几乎不会露出颐指气使或居高临下的态度,所以他才能够时常进谏些自己都觉得冒犯的问题。
当然,他的劝说并没有得到任何合理的解决,在某些方面,陈应几乎是完全固执己见。按说相处的越久越能了解一个人,但他对陈应,了解程度却越来越远。
直到后来,不只是许川,就连他也开始躺平。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他们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急速迈进,他之前都是充当小反派的角色,偶尔做一次大反派的簇拥,十分新奇。
假的,他觉得自己是温水里的青蛙。
在某次,十分小心翼翼,确定周围没有电子设备的监控,陈应肯定不在附近五十米范围内的情况下。他拉过许川。
“许川,你想过背叛陈应吗?”
“你想过吗?”许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我想过啊。”
“看你的样子,我以为你没想过。”许川淡然道。
“怎么可能?你肯定想过,我也一样。”许泰禾这样回复,“我们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人不能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边缘,就像他决定抱上陈应的大腿时,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他会成为地下城最大的反派,并且最终作为反派的亲近小弟死在正义方手下。
没有谁可以抢先预料到自己的死亡。
还有别人的。
在收到陈应发给他赵鹏的死亡通知时,他的大脑嗡鸣了一声后空白一片,直到时昊来拍拍他的肩,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张开干涩到发僵的嘴唇。
“赵鹏死了。”他对时昊说。
“啊……噢……”时昊说。
“赵鹏死了。”
“他出去了是吗?”时昊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杀他。”
“你会出去是吗?”时昊说。
他和时昊完全是鸡同鸭讲,时昊平静得好像赵鹏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的死亡不值得他浪费更多的心力。许泰禾想起陈应同样简短又精炼的四个字,他是否也露出了时昊类似的无所谓表情。
主要是赵鹏死了。
作为他在最近一年相处的最多的人类,作为虽然小毛病一堆,但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伙伴的人类。赵鹏死了。
他的脑中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陈应好像没把他们当人,他们只是陈应用来统治世界的工具,工具锈了裂了就再换一把新的,而已。
“陈应重用你,是不是因为你和他一样冷血无情啊。”许泰禾的声音低到只剩气声。
“人血可不冷,是热的,你要喝吗?”时昊歪头道。
这句恶心的话打开了他的情绪开关,把他彻底从赵鹏死亡这件事所带来的天崩地裂中解救出来,他一个箭步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到天昏地暗。
待到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尽,他抬起头,面前是一面空白的,虚无的墙壁。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他一直逃避去承认的事实。
他在意的并不是赵鹏的死亡,而是赵鹏已死这四个字下,已经在不远处朝他招手的,他的必死结局。
其实他也如此冷血,蛇鼠一窝啊原来。
“我会出去。”许泰禾对时昊说。
时昊说好的,要去哪里。
“我想见陈应一面。”许泰禾说。
“他不一定会见你。”时昊实话实说。
许泰禾给许川打视讯,他和赵鹏几乎是被强硬命令关到地下器官贩卖中心大楼来,霸下无敌所有的医疗监察事务开始由许川代理。在这样的危机时刻,许泰禾完全想不到陈应这样分配的理由。
他们三个是手下,许川是爱人或其他,更让人觉得这样的分配莫名其妙。
“我想见陈应。”许泰禾说。
“你可以给他打视讯。”许川听着没头没尾的五个字,给出了更加合理并中肯的建议。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许泰禾说。
“现在吗,我倒是知道他在哪里,但你这个样子,你不会是要去找他拼命的吧?”许川冲他眨眨眼,竭力扯出了个奇怪的笑容。
我什么样子?许泰禾望向一旁的镜子,这才发现自己面色苍白,红血丝如同蛛网一般在眼白上盘踞,脸部肌肉和唇角一直在不自觉地细微抖动。
他说,“赵鹏死了。”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句话,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原来是满腹委屈。
狗日的我明里暗里劝了你八百次,你居然还要一意孤行,朝着作死的方向一去不复返。许川跟你关系不正当,赵鹏他是个傻的,时昊他活该,但为什么我要跟着你的错误决定遭受这些痛苦。
现在赵鹏死了,我大概也快了。
我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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