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连摔伤了的严师傅都想强行坐起来。
方沂被吓了一跳,把这一家子摁住了,自己鞠了一躬。
严师傅喊:“诶!使不得,使不得!方导,这个事情,是我逞能了,怪不得你!”
他的家人好像也被严师傅说服了,对方沂没那种见了大魔头的敌意。
严师傅释然道:“我这个年纪了,本来也演不了几年了,虽然想在电影里面留下一段……让我小小的被人记住,让我这个猴戏派别也沾一沾光,可惜,”严师傅苦涩的舔嘴唇,“我命里没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这样的话,方沂相当难受。
也许每个人都有好的念头,所以谁也无法责怪,但确确实实造成了其中一个人的坏结果。
严师傅的家人问他:“方导演有没有吃饭?”
“吃了。”
“您从基地过来要四十多分钟,差不多五点刚过就出发了,怎么会吃饭了呢?”
这一家人盛情邀请方沂下馆子,而且想去找大酒楼,隆重的请他一顿。
方沂当然受不住了,随便挑了个苍蝇馆子,说自己喜欢吃家常炒菜。
他在这种场合一露面,很快就被发觉了,小小的一桌却围了一大圈人,看客们隔了一来米远,好奇的看着他。
这是味同嚼蜡的一顿饭。
严师傅一家人一直捧他,到气氛合适的时候,严师傅老婆问道,“有没有可能把老严的唱段保留下来,他虽然做不了动作了,但他还能唱呢。”
一家老小都希冀的看着方沂。
方沂张口却不能答应。唱和跳是一体的,为了电影的完整度,他不可能这么做。
可是,他不这么做,似乎就让老严白白伤了自己的腰。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一家人非得找个好地方请自己,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的心里天人交战,可最终也没有答应。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严师傅这一家子也非常明事理,既没有责怪方沂,也没有向媒体哭诉捅他的篓子。
方沂回自个儿大平层的时候,整个人晕乎乎的,状态不太对劲,方大导演失眠了。
接近凌晨的时候,刘天仙给他发了条消息。
“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帐篷。”
“看什么呢?日出还早着呢。”
刘天仙却神神秘秘道,“你不要管,你看就是了。”
导演方沂的一天(完)】
到了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摆放了一大帐篷。
这帐篷是刘天仙买下来,方沂亲自搭建的。
有一天他俩在这底下睡了一晚上,约定好一起看日出。咸鱼刘这人喜欢睡懒觉,但那天她愣是没到点就醒过来了,把方沂也弄醒,坐在那阳台盯着,直到红彤彤的太阳升起。
“这就是我们的露营了,方沂!”
虽然方沂觉得咸鱼刘是在瞎折腾,但当他看到那阳光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一丝暖意。两人把帘一拉,在那地方友好的交谈了一番,感情增进不少。
不过今天实在是提不起劲。
按照刘天仙的指挥,方沂把所有灯都关掉,她说,“窗帘拉了吗,把窗帘也拉上。”
于是又拉上窗帘。
现在客厅里真是乌漆嘛黑一片,有如黑洞啊,一丝光亮也没有。
“方沂,我上次给帐篷串了灯珠,可是没时间检验了,好想看自己有没有成功,方沂,帮我拍个照片行吗?”
方沂摸着黑去找那劳什子灯珠,他很久没碰到这种不需要一点脑子的活了,心里渐渐放空,机械的听着咸鱼刘的指挥。
花了两分钟,终于在帐篷靠墙的底边儿摸到了一条线。
“现在呢?”方沂问刘天仙。
“当然是开灯。”
方沂麻利把客厅灯开了,给刘天仙发了一张照片。奇怪的是,传过去后隔了快半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让你开帐篷的灯,不是客厅的灯。”
她碎碎念道,“我知道,你今天肯定心里不好受,完全是心不在焉啊。”
“你也知道了?”
“让我猜也猜得到啊……剧组出了事儿,你多半要责怪自己;何况你不是和那一家人吃饭了吗,新闻都上了电视台了,网上到处都是……”
“新闻上说什么?”
“说你平易近人啊,好亲近……要我说,确实好亲近,比我遇到的那些导演,方沂你厉害太多了。”
方沂叹了口气,“我难道和人比烂吗?明明是坏事情,中影这一掺和,楞给丧事喜办了。”
他关了客厅灯,又摸着黑到那一条线上,捋到了开关,摁下了。
暖黄色的光霎时间充满整个客厅。
这些两块钱一颗的廉价灯珠们串到一起,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效果,因为周边都是黑暗,看上去真像是林间的一次野营,是旅行者花了很大精力找到的安全屋,不远处的窗帘在微光下摇曳,如同戏剧转场前的幕布,等着人拨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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