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脸色阴沉下来:“你觉着,把我扣到崇义县,你说的那些情况就能避免吗?”
沈至青紧紧盯着虞安歌,反倒来了一句:“虞大人,我早就说过,江南盐政积弊已久,你只处理那些流窜于市井的私盐贩子是没用的。”
虞安歌握紧了拳头:“沈大人,我也早就说过,盐官盐商沆瀣一气,并非我不想出手,而是暂时没有找到下手点。我来江南不到一个月,你为何不愿意多等等我?”
沈至青摇摇头:“我可以等大人,可是外面那些人等不了了。”
虞安歌面露疑惑。
一直沉默的商清晏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这些大脖子人,占据崇义县人口多少?”
沈至青一直不喜这个琴师,但看他郑重其事问话,便下意识回答:“患病者十之三四,因此而死者,已有一千余人。”
崇义县一共也才七万人口,这样的数据,足够骇人听闻。
虞安歌问道:“他们为何会患瘿疾?”
商清晏道:“穷山,恶水。”
然后商清晏看着外面的人,琉璃目中泛着怜悯:“最重要的,是贫民。”
沈至青补充道:“崇义县多丘陵,土壤贫瘠,百姓一年收成尚不够自家温饱,苛捐杂税,却一点儿都不少。百姓辛辛苦苦耕种一年,交完各种赋税,连一两银子都存不下。许多人家,连下一年的种子都买不起。可是”
沈至青眼中充满了愤怒:“可是虞大人知道,当初那些盐商和盐官,在崇义县兜售的官盐,要多少钱一斗吗?”
虞安歌问道:“多少?”
沈至青愤怒的青筋暴起道:“五百文一斗!崇义县大半百姓,已经将近一年不知盐为何味了!”
沈至青眼底滑下去一滴泪。
“非是我迂腐,不愿与那些官商合作,实在是我一退,崇义县百姓就再无活路。”
“我不松口让他们兜售五百文一斗的官盐,百姓咬咬牙,或许还能从私盐贩子手中买到三百文一斗的白净私盐。”
“我若当初松了口,让他们在崇义县两头赚,现在大人看到的,就是一具具尸体。”
“五百文,对于大人来说,不过是对店小二的随手打赏,可对于崇义县百姓而言,却是救命的良药!”
虞安歌看着外面的病人,喃喃道:“良药?”
沈至青解释道:“大夫说,百姓患病,是长期未能食盐所致。我身为崇义县盐官,人微言轻,无力在其他苛捐杂税上为百姓争利,唯有盐之一物,不为调味,只为治病,还求虞大人怜悯。”
虞安歌道:“我来江南,是来处理整个江南盐政的,不单单是为了给你崇义县治病的!”
沈至青抬头看着虞安歌:“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若崇义县再不改变现状,只会越来越多人死于小小一粒盐上。求虞大人,救江南之前,先救救崇义县。”
虞安歌道:“你扣我下来,又能改变什么?”
沈至青道:“我在赌。”
虞安歌道:“赌什么?”
沈至青道:“赌那群官商不会善罢甘休,将向家的盐乖乖送来。赌虞大人,看到崇义县的情况,不会无动于衷。赌虞大人身在崇义县,能够救崇义县的百姓。”
虞安歌彻底将匕首收了起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赌赢了。”
贫穷,是能要人命的
虞安歌随着沈至青回到了他口中,那个卖了马才能买下来的小房子里。
刚一进门,就传出了一个年迈的声音:“可是至青回来了?”
沈至青道:“娘,我回来了。”
虞安歌看到一个年迈的妇人扶着墙走了出来,她的眼睛应当是看不见,一点一点摸索着往前走。
而她的脖子,已经肿大到让她连头都低不下去了,只能时时刻刻半仰着头。
沈至青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里面装的竟是沈至青在向家时,吃饭随配的小咸菜。
母子两个人就着那一点儿咸菜推来让去,最终还是沈至青和小童再次保证,他们在向家吃到了好多,沈母才颤巍巍将咸菜放入口中一小粒,剩下的又被她小心翼翼包起来,揣在怀里。
估计是怕沈母多想,沈至青没有说虞安歌的身份,只说是从省城来的朋友,要暂时借住在沈家宗族。
看到沈母这个样子,虞安歌彻底明白,为何沈至青这般急迫地要留她下来。
盐官的生母尚且如此,勿论旁人。
说句实话,虞安歌来崇义县,一是好奇沈至青讳莫如深的话到底是什么,以至于上辈子让这么一个抠搜的人煽动百姓造反,二是为了找到整治江南盐政的突破口。
可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并不打算在崇义县久留。
谁知沈至青不愧是上辈子起义军的头子,的确豁得出去。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找到的同时,也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沈至青将虞安歌等人安置在沈家宗族,整个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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