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衙门这儿,张泉把所有衙门内的属官都遣去奉天殿值守,她便轻松进来了。
她脱下身上的宫女服,拿起纱布往自己身上裹,她不能矫情,也没有时间让她矫情,想逃出去,就得让自己的身体看着像个男人,这样穿太监服,才不会被人发现是女人。
她穿好太监服,帽子戴在头上,微微低头,学着太监在堂内走两步路,待走顺了,才开门站了出去。
张泉站在门口,屋檐上的雨像倒下来一般,还有电闪雷鸣,张泉那张古板的脸显出几分苍白,他撑开了伞,递给姜雪甄,“劳您给微臣打伞了。”
姜雪甄接了伞柄,像寻常小太监一般,弓着身,点起脚尖,将伞举高,打在他的头顶上,小心的走在他身旁,随着他一起出了衙门,他们走的很快,姜雪甄的靴子里进了许多雨水,潮湿的连走路都有些打滑,那把伞是紧着张泉打的,她的后背也被雨水打湿了,乍暖还寒的天气,凉意一阵阵往她骨头里钻,但她能忍得住,只要 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紫禁城了,她就什么都能扛得住。
这几日她一直在幻想,等出了紫禁城,张泉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她要找一处僻静的小院,养一条小黄狗,再请两个护院,春日看花,冬日赏雪,再不用想过往的是是非非,她只是她,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糟践的所有物。
她跟着张泉这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提督衙门这边过了一道宫墙,就出了后宫,张泉府里的马车停在门口,有侍卫经过,看他上马车,便数落她,“你这小太监不知道扶着点儿张提督?张提督身上有伤,你可小心着点伺候。”
姜雪甄很上道,抬手扶住张泉的胳膊,张泉微僵,随后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姜雪甄也踩着马凳爬了上去,进马车里才算彻底放下心。
张泉对马夫道,“回府。”
“等会儿!”
不远处传来王凝秀的声音,不等张泉再说话,王凝秀已经近到车前,竟直接掀起车帘。
姜雪甄原本是坐下来的,马车里狭窄,她这个人没法藏,王凝秀一掀帘子,她立刻扭过脸,以期不被王凝秀看到。
张泉直接站起身挡到了车门前,低头问她,“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回佛堂吧,你身体要是淋了雨,恐引发心悸。”
王凝秀怔怔的盯着他身后,放下了帘子,用轻快的语气说,“听说兄长被陛下打了二十棍,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我这就回去了。”
她打着伞往回走,眼泪在眼里打转。
原来张泉心里人是姜太妃,张泉冒着风险把姜太妃带出宫,姜太妃愿意跟着他。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只是被天子拆散了吧,她又何必再期盼着有朝一日张泉会回头看她一眼,她想到当时姜太妃笑着跟她说张泉救过她,姜太妃那样的美人,谁救过她都会念念不忘,她怎么就信了张泉说的不记得呢。
也只有她傻。
或许她该听从张泉的安排嫁给天子,即便没了情爱,也至少能保后半生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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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提督府,张泉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进府里,停在后院便让人离开了。
出了紫禁城,雨倒是停了,姜雪甄随着张泉一起下了马车,这二品大员的府邸果然比姜家气派的多,虽不如宫里富丽堂皇,但已是极好的府宅,那些婢女小厮候在屋廊下,一见着他们下马车,各自忙活起来,有上前扶张泉的,有揭帘子迎人入内的。
姜雪甄默不作声的跟在张泉身侧,张泉对那些下人道,“都下去,我有话与这位公公说。”
下人们便都退散开。
张泉引着姜雪甄进自己卧房,他似有些局促,“陛下已经下令在全城张贴太妃娘娘的画像,以盗贼的名义抓捕太妃娘娘,目前不便出京,还请太妃娘娘暂时屈居府上。”
看起来就像是不善言辞,不像文官那般口舌生莲。
姜雪甄身上湿透了,冷的打寒噤,“我已经出来了,你不用再叫我娘娘,可否先容我换身衣服?”
张泉才发现她穿的那件贴里被雨打湿了,衣摆都在滴水。
他连忙让出自己的卧房,片刻就有丫鬟送进衣服。
姜雪甄换下湿掉的太监服,解了裹胸布,穿上厚实袄裙,身子才慢慢回暖,她随意给自己挽了一个髻,仅用木簪别住,望着镜子里的人,这身素绒绣花袄裙穿上后,她自己感觉稍微压了些身上的气韵,这么看着,好像就是个普通妇人,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太妃。
外头进来送衣裳的丫鬟,眼睛往她脸上看,只瞧着她素面朝天,过于素净才看得出她脸上肌肤有多细嫩白净,她这么站在人前,整个人雪艳清灵,木钗素衣不掩真国色,不由暗暗惊叹着这等美貌怎么会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妇,她们也是见识过京中的那些贵妇人,个个儿穿金戴银,仪容举止矜贵典雅,但到了她跟前,只怕都不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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