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永将那两碗东西摆上桌,这才接过沈复念那从江湖探子那儿买来的消息,念道:
“昱析一年至今,启、坎二州边界匪虫肆虐。”
“启州与坎州的匪患?”淡笑僵在了沈复念的玉面之上,同那蹙起的眉一块儿拼凑出一脸的苦态,他深吸了口气,道,“徐尚书与其夫人被那地儿的土匪劫杀已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儿的匪患竟还未得治么?”
沈复念愈言愈激愤,直至嗓子嘶哑,干咳了几声这才冷静下来,道:
“……可惜那地儿闹得再严重,我也惟有干瞪眼的份儿,谁会允许我这弱文官去同山匪对峙呢?笑话!”
他将那碗点心拉近了些,捏着调羹搅那甜酪,轩永瞧了他一眼接着道:
“昱析三年,坎州修桥。”
“昱析四年,天子命鼎州往翎州运粮饷。”
“鼎州?鼎州可不兴往他地运粮啊?噢……悉宋营……”沈复边听边思,手上动作也没停。
“昱析一年,方纥军营开盛宴,名曰祈福宴。”
“昱析二年,方纥招募大量新兵,剔除营内不少忠兵老将。”
“昱析四年,方纥更改悉宋营兵制,改重骑为轻骑,并购置大量母马幼马。”
“停停停!”沈复念那脸上已溢满了不解之色,“这方大人是哪路牛鬼蛇神?惹这么多祸,朝廷那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奴不知。”
“成。”沈复念压下急色,道,“接着念。”
沈复念舀起一勺糖蒸酥酪却没送进嘴里,一调羹一调羹地不停上下翻着那碗点心,调羹碰碗“哐当哐当”地响。
这轩永念着念着,隔一阵就朝沈复念瞥几眼,可那半瞎的眼睛正迷糊着呢,哪里注意得到?
半晌,这轩永忍无可忍,沉声道:
“二公子,这奶酪您是吃还是不吃?如若您真瞧不上,不如趁早把那苦口良药吃了!”
沈复念这才发觉这么大半天,那点心自己是一勺没动。
“嘿瞧我这德行!”他自嘲地拍了拍掌,而后掐着鼻子把那碗药端起来喝了。
那药咕咚咕咚地由喉入腹,白瓷碗终于见了底。
“饱了!”沈复念摸出块帕子抹嘴,又笑道,“我喝苦的治眼睛,你小子过来吃点甜的润嗓。”
谁跟他家公子说吃那齁甜的东西能润嗓的?
那轩永不喜不怒,“这是奴专门唤人做给公子吃的。”
“这是你公子我叫你喝的。”沈复念将那碗朝他推去。
轩永只得硬着头皮去捧起那碗甜腻腻的点心——这是沈复念的口味,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甜罢?”
那轩永趁着沈复念眼睛还没好,往里头掺水,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
“甜。”
可那沈复念这会儿耳朵却尖了起来,“干什么呢?又瞒着我往里头倒水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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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念睁眼时只瞧见了一侍女踮着脚在收拾屋子。
他不知是何时睡去的,此时已是正午了。
他将轩永给他披上的氍毹揉成团搭在膝上,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方才臂下不知被谁压了张薄纸,上头写道:
“还请监察御史大人速速前去鼎州治治方纥那狗崽子,莫要在我稷州虚度光阴。”
这宋诀陵的字可好认。
“呵!奔去了千里之外前,还不忘托人给我捎信。好你个宋落珩,求人办事还敢给我那般问候?”沈复念用指狠狠碾了碾那张纸,撒气后才又将那纸抚平,叠成四方状收入衣中。
自此,这沈复念动作愈发快了起来,每天皆熬得不知日夜黄昏。
轩永担心他眼睛,差了几个稷州大夫来瞧。那些个人皆异口同声地道沈复念这双眼要真这么熬下去,不出四十就得瞎。
“好呗!”
“瞎就瞎呗!”
沈复念笑得没心没肺。
他这拼命三郎向来拿眼疾不当回事儿,总留身边人干着急。
可他忙归忙,公私一向拎得很清,明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
他撑到稷州事处理妥当了,登时就拉着轩永往龛季营里奔,那轩永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跟在他后头疾走。谁料那沈复念进了营,逮着那宋诀陵的近侍栾壹,道:
“小兄弟!听着。”沈复念那眼周自生红晕的桃花眼弯了弯,游鱼般的笑意于眼波之中肆意流转,“我明日便要启程奔赴乾州,你替我给你家公子捎句话,就跟他说……”
那轩永立在一旁将那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他瞧着沈复念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再瞅瞅栾壹的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办法!
他家二公子就是这么个人!
麟宫戏
荷月已至,火伞高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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