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终于皱起了眉,把怒意藏在眼里阖了起来,深吸了口气,道:
“何人伤的你?”
季徯秩道:“无关紧要的,臣做事张扬,难免树敌。”
“瞧过大夫了吗?”
“臣虽多才多艺,在医术方面终究是个愣子,倒真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自己皮肉上落针。”
“一会儿朕派御医去你府瞧瞧。”魏盛熠扶额道,“你这是在找死。”
“是吗?臣这是同您学的。”
“你说什么?”
季徯秩将布重新扎好,屈膝去拾衣来穿,笑道:“瞎子般走路,哪儿有坑往哪栽,您这般当皇帝,当得可还快活吗?”
“有何不快活?侯爷说得对啊,朕当的是皇帝,朕可不是长命百岁的神仙。命么,就那么样不是吗?”
“足下多少人唤您千百声万岁,您倒好,玩刀剑舔血的游戏。”
“够了……你是帮朕不帮?”
“您要臣回南北衙去,可这般龛季营的兵符不就尽数落在阿戟手里了吗?你真真是信他,信臣。”
“兵符三分的把戏先皇已经玩够了,朕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事真真是没闲工夫去管。你说朕尤其喜欢把命拿来玩,把兵给你们玩又如何?”
“有恃无恐罢?”季徯秩道,“稷西的兵难动缱都的根,陛下把臣招来更是叫他们群龙无首。”
“朕的心思你既已猜着,便该知缱都这一访,你是有去无回。”
“您把先皇锁宋落珩的招用在臣身上,真是叫臣受宠若惊。”
魏盛熠这会儿瞳子向上瞧着他,配上那剑般的浓眉,仿若下一秒便要扑上来的恶狼。
“你是自投罗网。”
“臣是心甘情愿。”
“为了什么?”
“您还是不要问了罢?”季徯秩理好衣裳,直了身子,“您早晚得明白,我们四人,阿焺他最是慈悲心肠,剩下几人皆是心狠手辣。你害了当中的善菩萨,来日谁人渡你?”
“朕不要他渡朕,只要他永远留在朕身边。”
“陛下,臣身旁的疯子特别多……可陛下还是疯得一枝独秀。”
魏盛熠笑了。
-------------------------------------
季徯秩从御书房里出来,没拿正眼瞧那候在外头虞熹——或者该念他的化名,范拂。
虞熹原是要遵照魏盛熠的旨意摆轿送他的,却生生被季徯秩给拦下了,那侯爷说:
“我这伤到底小,不比公公您。”
虞熹弓了身子作揖,唇抖着。
季徯秩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就疼一下,疼久了,人也麻了,倒是走得更快了些。这侯爷负伤在身,倒是不改意气风发模样。他在兵营里头历练久了,宽肩窄腰,身形颀长瘦劲,男儿骨相一年年的浓了,再配上那张面容,惹得不少宫女垂头不敢相视。
如今见了季徯秩,她们也愈发想不通——为何迷惑帝王的不是他季况溟,而是那烈火轰雷似的许宁温?
季徯秩走的端庄,却已是失魂已久。不远处匆匆行来一人,昂首阔步,在廊里喊他:
“喂!季侯,干嘛呢?!可是在效仿落水狗吗?从前就总是淋着,今儿怎么还在吹风淋雪?莫非是喜欢?”
“史侍郎……”季徯秩稍稍抬头,瞧清人后便停了步子,恭了身子作揖道,“怎么一见面就骂人是狗?”
“进廊子去罢,再淋会儿该成病鬼歇榻上去了。”
“方才只顾想事情了,都没注意着旁边有廊子。”
“呵——那您还真是了不得,快些找大夫瞧瞧罢……”史迟风抱着些文书,倒还是空出手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回来了?不走了?”
“回来是回来了,走不走还说不准呢!”季徯秩道,“听闻令妹嫁去了洛家?”
“不错。”史迟风拿眼把季徯秩通身扫了扫。
季徯秩任他瞧,还笑问:“洛家近来颓势频频,令尊怎么答应了那桩亲事?”
“下官家里向来不问出身,只看为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险些将三妹妹嫁给了宋诀陵那个狗东西!”
“喔——史大人还恨着呢?”季徯秩笑了。
“……下官若是您,那色胚胆敢往下官脖子上来那么一下,下官早已当着众人面把那腌臜玩意儿的皮给扒了!”
“太远了,记不清了……”季徯秩笑,“大人见着我,不说我怎么总说他?”
史迟风瞧着季徯秩面上淋漓笑意,皱着眉,道:
“见着您就想到他那个流氓!倒不是说您怎么,就是天上仙人和泥里□□,天上地下,俩人站在一块儿扎眼得刺目,叫人想忘也忘不了。”
“这可不行,大人以后想着我就想着宋诀陵,老了以后记忆里的东西都被搅和在一块儿,可不是把我也划到流氓那儿去了?”
史迟风烦躁地挥挥手,道:“哪儿跟哪儿啊?唉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