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无悔?”魏盛熠错开那季徯秩的眸光,道,“错过了这回,日后可不知还有机会没有。”
季徯秩点了头,不羁地拍了魏盛熠的肩出去,临走时还笑他不想着如何自保就罢了,怎么还有闲情体恤他。
不多时,这偌大朝堂里只留了魏盛熠与段青玱二人。彼时那段青玱仍旧愤懑不平,只将心中怨言好生收拾了一番,叹一声:
“怎偏就生了唯这蘅秦草可治的病!”
“段老,此事朕已打定主意不追究。”魏盛熠笑道。
东山起疫病,好容易得了方子,却玩上了以帝换草的游戏。这病生得这般的巧,只换得魏盛熠一句不追究!
“好、好啊。”
那段青玱品着魏盛熠的笑,前些日子的古怪事儿忽而如涌潮般朝他奔来。
为何魏盛熠横征暴敛却国库亏空,为何东疆忽生疫病魏盛熠却执意封山,为何许家会反,为何付溪会走,为何得了徐云承却不用,为何逢宜非和亲不可,为何秦人入关愈发猖狂?
沈复念当年查北疆,那臭名昭著的方纥一查竟是个生计难维的瘦骨一堆!听闻方纥前些年购置了一尊价值万两金银的黄金鼎,可沈复念没查到。
为何呢?那钱呢?开宴买鼎的钱呢?
还有还有……
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边搅和在了一处,化作他眼前这匹褐绿眸子的孤狼。
难不成皆与魏盛熠有关么?
他的十指有些抖动,然他强装镇静,问:“陛下,臣疑云满腹,若是不解,只怕寝不定,心难安。”
魏盛熠凝视着段青玱,道:“段老,您想要知道的,恐怕绝非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段青玱喉间哽住片刻,只沉下心气一一道来,那魏盛熠倒是不阻拦他,还徐徐应答。
语调平平,荒唐的词句却劈头盖脸地向那段青玱砸来。那段青玱听罢,老眼瞪若瞳子欲出,只连连把官帽卸下,搔着那愈发痒起来的满头银丝。
“哈哈哈,通了,都通了!”段青玱老泪纵横,忽地发起狂来,“宣战,你小子原是要同蘅秦宣战!——就为了这一日,和亲削去满国气焰,换粮殃及士卒无数,赈灾拖死百姓性命,封山害死山民百千……你杀了多少人,你害了多少才,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啊!!!”
“可朕攒下了好粮,攒下了银子,还哄得蘅秦傲慢猖狂……”魏盛熠眸光犀利,“不值么?”
“你、你将魏扮做奄奄一息的困兽只为蒙秦人的眼!你荒唐!!!”
段青玱伸着指头颤巍巍地指向魏盛熠,原是皱着老脸儿,蓦地又疯癫地仰天大笑:
“魏盛熠,你遭世人唾骂,你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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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雷叫缱都震荡不已,风师趁乱领了疾风来,只可惜吹不动黑云,那天儿唰啦便倾下瓢泼雨。
落汤的函使们仍旧吵吵嚷嚷地挤在宫门处,紧闭的宫门再敞开时,放出个披头散发的老疯子。
人皆朝北,独他向南。那人笑呵呵,只还避过了高马,一步一吟唱:
“高台歌,高台歌,君歇高台,臣献歌。”
那些个函使听那苍凉吟声,心中惊诧不已,只是天暗雨大,瞧不清那疯子面容,便赶忙催马跑过,心念着去圣前禀报要事。
马蹄趷登登,溅起的泥都沾在了那人的紫袍之上。那老疯子无动于衷,干瘪的唇碰了碰,又念出唱词来:
“南地山河荡,残生付泥沼,破死局,染清袍,绞秀皮。”
楚境雨潇潇,顾步染的清身变作青楼贱躯,傲骨没泥,硬骨头哪堪折?只怕已一心向死。南营整兵甲,那贺珏的美皮变作刀疤怖面,风流剥尽,誓要破釜沉舟。
那满腔热忱的美郎君,皆作寻仇报恨的行尸走肉。
“北境沙作海,良将近坟台,皆饮恨,磨剑戟,拉重弓。”
北疆悬案一桩桩,穷的殷的聚一堂。仇人在北在邻,魏盛熠愈是亲秦,北人便愈加愤恨。李宋燕杨薛,无人不满腔幽怨,蠢蠢欲动的利刃,来日或也将没入那蘅秦余孽的胸膛。
“东方雪埋人,长身躬若蚁,只落得,点高香,敬神明。”
巍峨群峰,叶九寻拨开厚雪,躬身草野,疫病压弯了他的腰,摧折了他的膝,绝望的世子成了乌衡苏最为虔诚的信徒。
温剑归鞘,只抓着火把焚尽死尸,尘灰漫野,终叫他遍尝心痛。
贺渐攀山采药不得喘息,最后唯有叩拜天地,恨己不为医。
那不知柔情为何的粗鄙武人们,今载泪烫寒山。
“西州人不归,露重甲衣寒,盼不来,万户侯,平宁日。”
季徯秩别了稷州,温柔乡里滋养的玉面郎丢下了安宁日子,也叫稷州百姓失了庇佑。虎符入喻家囊,自此乱世里再无桃花源,唯有被迫入局的士卒在自相残杀中奔忙。
无数人马自段青玱身畔打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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