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罩着兽皮袄子的少女正枕着双臂歇在原野之上,暖和日光洒下,扫去了北漠风中过凉的东西。她生得一对英气凌人的眉眼,泛褐瞳子很亮,被日光一晃更似俩颗琉璃珠子。
其竹马毕吉身姿挺拔,面容倒是生带几分阴柔。那姑娘家春风满面,身畔的少年郎却板着脸儿,插了腰摆出副大人模样,替她驱赶踱近的牛羊。
函使打哨而归,只把马绕着他二人行了几圈,禀报说:“公主,那位已至魏北。”
蘅秦公主都兰听罢烦躁地呿了声,起身冲向王帐。
“二哥——”她一面喊着,一面莽撞地掀帘进去,打断了其间几位万户侯的低声密语,“那魏盛熠已到了鼎州!”
万户侯们向那娇俏女郎投去透有怜惜之意的眼神,她二哥昇北王布贡达却只抬碗吃了口乳茶,并不作声。
那跟在后头赶来的毕吉将手落在她肩头歇气,好一会儿才道:
“都兰,你尽管放心!王上那般的疼你,断然不会叫你吃亏!我们日日共饮天泉河水长大,早便成了同根草,长生天何等慈悲,必当庇佑你我,恰如你我之阿母于天守望……”
“用得着你说?!”都兰用兽皮包裹的短刀将毕吉的手拨开,高傲地说,“那混小子虽为姑母独子,可他荒淫无道,早已不配作长生天的儿女!他胆敢来蘅秦接亲,本公主便能为民除害,叫他有去无回!”
她二哥布贡达听罢,只搁碗亲昵道:“我的小格桑花,那魏帝乃你亲表兄,与你我同流至纯至贵之血。他虽生长于魏,却已与我们通信十余年……这些年里,咱们蘅秦多少饥肠都倚仗他出手填饱。我们蘅秦十八部是何等知恩图报,实在没道理杀他!”
都兰对此话并不受用,只气愤道:“落到他那么个窝囊废手里,魏的儿女着实可怜!”
万户侯们闻言面面相觑,却唯能打量着布贡达的脸色,咽了唾沫不吱声。
都兰嘟囔了好久,后来被毕吉捂住嘴劝阻道:“都兰,小不忍则乱大谋!”
都兰一下便挣脱开来,抬手敲了毕吉脑袋,说:“为何非要逼我嫁!总之那日若我瞧他不顺眼,决计当场叫他毙命,还不麻烦二哥您!”
布贡达见她乱耍刁蛮性子却并不恼,只轻飘飘地叮嘱她说:“都兰,二哥不会叫你平白受委屈!——哦,你记着,这些日子少跑巴羊部去见那魏公主,魏人最是狡诈。你可得多留几个心眼,当心她害你!”
“张口闭口便是魏人的……小嫂嫂她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也不像我们蘅秦姑娘那般懂得射箭玩刀的,她能怎么害我?!”高悬的额穗子因恼怒颤动起来,都兰忿忿道,“小嫂嫂她离家千万里,既嫁进巴羊部,与你我共饮了天泉水,又经了祭天仪式,早便归顺作长生天的女儿。她理当同享祂降下的福泽!——六哥都没多说,二哥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布贡达叹一口气,只端起碗来默不作声地吃茶。
待那都兰气冲冲地出帐去,那布贡达这才卸下温善皮囊,阴恻恻地同帐中人说:
“毕吉,成亲之日都兰便由你看顾了……本王定要生擒那魏盛熠,将他带回魏以帝换土!今载凛冬,本王断然不会叫十八部重现前载昨年那般饿殍遍野的惨象!”
毕吉颔首,片晌又有一人问布贡达道:“王上,公主成亲所需之嫁妆可还需置备么?”
“那是自然,这可是都兰她头一回成亲,纵然是做戏,也得叫长生天瞧见你我并非言而无信者。”布贡达眸光狠绝异常,“更何况咱们擒帝赴魏时也要将嫁妆给他们送去装装样子……至于都兰,他们是甭想染指!”
这些个草原儿女敬天祭天,却在这见不着苍穹的帐子底下高论瞒天,终叫虔诚一词也渐趋昂贵起来。
蘅秦共由十八部组成,其中与魏隔大漠相接的唯三部——自西往东依次为察虎部、厄敖部与巴羊部。
那十八部单于伯策如今年岁已高,可他并不缩于十八部之间求个平安无忧,只仍坐镇察虎部,不知在算计着什么。厄敖部由其嫡次子布贡达看顾,巴羊部则是由其私生子昌凉王乌格其照看。
都兰这会儿怒气冲天,越想越觉着心里不舒坦,便将马鞭一甩,跑马去寻她六哥。
她驯马太好,不出多时便将身后的随从遥遥甩了个干净。可从厄敖部往巴羊部一跑便需从早至晚七八日,她带了些口粮,勉强应付过了那么些天。好在她年纪尚浅,劳顿这么些天倒也不显得憔悴。
都兰策马行进巴羊部时,苍穹不过乍露天光。
她原是兴致冲冲地打王帐去,要见她六哥和她嫂嫂,却被侍奴告知王上与王妃皆不在寝帐。那些个侍奴领她至昌凉王所处帐前,却没领她进去,只垂眉说:
“公主,王上日日皆于此时读书。他专门吩咐过的,不许奴们打扰……所以公主您也……”
都兰怀着臂,煞有介事地把脑袋点了点,直待那些个侍奴退下去后又径自将帐门掀开一角。
她见乌格其当真一丝不苟地在拜读圣贤书,只觉着无趣,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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