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问遍我们之间共同的朋友、同学,一开始他们全都避而不谈,到后来,毕业久了,眾人各奔东西,很多人也真正不知道他的消息,越来越薄弱的连结使我愤怒、心碎,然后绝望,直至和威尔结婚,我放弃了联系。
他对我心狠手辣,对自己亦同,若我没有看见余妈妈的牌位,他甚至完全不会和我提,在此之前,他一个人照顾卧床的母亲八年。
八年。
因为父母早早离异,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一个人看着至亲消逝生命,无人在旁,那是该有多孤单的景象?那时我在做什么?我受不了孤单,结婚去了,寻找其他人的照顾。
而他一直一个人照顾着母亲,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然后一个人操持丧事、又一个人生活至今。
我突然想起他说,现在我是他家里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回来,他在这世上,真真正正会孑然一身。
站在余妈妈的牌位前,大概是我的脸色很难看,余家文安慰我,这十多年他依然把自己照顾很好的,并没有我自己多想的那些痛苦难受,他母亲和他攒的钱够照顾用,有钱了压力其实就小许多,且病了太久,离开反而是解脱,他没有太多伤感。
我看着他,他脸色平静,这个人就是如此,觉得怎样子对我好,就会直接去做,不会有给我商量的地方,即便分离,他一个人过这十多年,也不会将这些寄託在我身上。
和我说任何话,处处都是为我想,让人又爱又恨。
我问他在台湾过得好不好,他说很好。
他不会说不好,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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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整理得很快,他早先在离职时就弄过一次,「原本是打算休息一阵子,出远门?」我问他。
他点头,我又追问:「本来要去哪儿?」
这次他没理我,屋子里是木匠兄妹的closetoyou,这个喜爱完全没有变。
我去抱住他,低声问:「是不是本来就要去英国看我?」
余家文牵着我的手,我们在大热天里冷气也不开,在客厅里贴着身体慢舞,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
「倒不是,英国原本就是值得一探究竟的国家。」他回答我。
「竟然打算去英国而不去看我?」我埋怨。
「我怕给你太多惊扰。」他说,那声音低而沉,很撩人,透过贴着的胸膛传来震动。
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这是我们相识以来最亲暱的接触,他没有拒绝,我知道,往后他都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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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里我有很多发现。
在他的皮夹里发现了两张机票票根,上面的日期正是我和威尔结婚的前后几天,是台北伦敦来回的机票,我想起我被推进他家里那天,余家文直接就认出了威尔,知道他是我的谁,在酒店房门外,好像也是认得的,更加确信当时我在婚礼上看到的那抹身影一定就是他。
在他的书柜里发现了列印出来、早些前我写给他的电子邮件,还有从没有回音的航空信函,每一张纸空白的地方都有他的字跡,回应我给他的话语。
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一件我年轻时穿的衬衫,是那时陪他收拾屋子因为太热脱下来忘了带走的。
在他的床头发现立着一张读书时我们和朋友一块出游的照片。
他甚至曾经和我有一段时期都待在同一个集团底下做事,只是他在亚洲分公司做市场,我在英国总部做设计。
十多年前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喜欢我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因为已经知道要分开,怕说了之后就是难受的远距离拉扯,更怕就算承诺了也有朝一日要毁坏曾经的誓言。
但直至今日,他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后面又是多少爱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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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着行李,和我一起到达机场,入境台湾的时候是三个人,离开台湾的时候,我们变成四个人。
这一趟回来有这样的收穫,完全不在预期之内。
过海关时,我紧紧捏着他的手,在喜悦的背后有些惶恐和害怕,他和我、和那两个英国人很正常的交谈着,神情很柔和。一直到坐在候机室里,我都还觉得如梦似幻。
飞机起降的声音此起彼落,十多年前他送我离开,那么坚定,现在要和我一起去,难道真的不会有任何后悔?
威尔和哈利去买东西,余家文和我坐在一起,我绷着脸,「余家家,我有话和你说。」
他转头看我,嗯了声,用眼神示意我说,他会听。好像感觉到我很紧张,又抬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和、我和威尔还有哈利,我们离婚之后,一直有发生关係,到我和你在一起之前,也只有和他们俩个,我、我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但是我怕你以后知道这些会、……」我结结巴巴地道,我想,如果他以后才知道这些,不能接受的话会埋怨我,不如趁早坦承,他还有机会后悔。
他愣了一下,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但竟然是说:「没想到你去英国只和他们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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