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妖怪眼前,满屋的怨气被长剑吸入。顷刻,池钗花的脸重新出现在斐守岁的视线中。
女儿家已不如来时漂亮,纸偶的面皮因刚才的怨气冲击散了大半,露出来的是秸秆做成的骨架,还有未干的浆糊。
池钗花滚烫发暗的魂灵被秸秆困在心的位置,跳动。
斐守岁没有惊讶,他甚至很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有些微凉。
喝酒的胡人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他哪里都逃不掉。
池钗花机械般转过身,一把长剑闪呼闪呼照出胡人惨白的脸。
胡人吓得问她。
“剑……剑也是戏法吗?”
当然不是。
但池钗花没有回话。
女儿家歪着头,以极快的速度将长剑一甩,朝胡人刺去。
斐守岁的眸子变成灰白才能捕捉那动作。
明明走路说话都是迟钝的,为何偏偏轮到砍人就这样的灵敏。斐守岁想起幻境里一针一线缝制荷包的女儿家。女儿家的手上没有练家子留下的茧,有的不过是针线划落的伤疤。
是制偶师的刻意为之,还是……
还是女儿家自己向上苍的祈求。
斐守岁垂眸,静静等待胡人血溅当场。茶盏里的茶吃完了,还是只有羊鸣。
风刮起来,冲击着纸糊的窗子。
等着人头落地,周遭安静,只有尘埃在游动。
没办法,斐守岁不以杀人放火修炼,所以他既不愿血玷污了自身,又因妖的本能想去这么做。在内心与修习的选择之下,斐守岁往往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眼睛总想看看新奇与血腥。
斐守岁抬眼偷望,见池钗花的手高举,长剑被困在空中动弹不得。
女儿家那张破碎的脸狰狞着鼓动,用尽力气也移不动长剑。长剑就像被困在那个虚空,被什么不知名的气握着。
斐守岁思索些许,便用妖身的眼瞳打量。这才发觉长剑剑柄处有一圆圆的物件。
物件中空,黄铜色。
还没给斐守岁思索物件的由来,黄铜色物件一震,碎了剑柄一角。斐守岁反应及时,立马点地,跳开饭桌。
震动的余波将木头桌椅横面冲开,茶盏应声碎裂。
紧接着,屋外羊也不叫了,风也停下来。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打开靠河一边的窗户,咧嘴笑道:
“总算抓住你了!”
伯茶
来者一身破烂,正跨步做踏入屋子的动作,前脚踩在窗框上,后脚还在外面。
一只手顶开窗户,另一只手里拿着串铜钱与拐杖。
天圆地方,正是官府发的正规钱币。
斐守岁因那震动,被迫退在远处安置酒坛子的地方,他识得这个偷窗欲入的小贼,正是带他去唐宅的乞丐。
乞丐还没翻窗入室,就一个踉跄,头着地扑在窗户下头,听着就疼。
接着是很近的一声羊鸣,伴随一只老山羊的头趴在窗框上。
斐守岁与那老山羊对视,老山羊便双蹄一用劲跳入屋内。
两人,一妖,一怨鬼,一山羊。
客栈被四方不同之物鼎立。
乞丐拄拐站起来,他吃痛般捂着自己的额头,一把手握住山羊角,将老山羊拽起。
“你还顶我,这是恩将仇报!”
黑老山羊撇过头,似有不服,一脸不屑。
斐守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他虽早预料到乞丐并非普通人,但那只山羊又是什么人物。
老妖怪的眼睛露出迷惑,被乞丐捕捉到了。
乞丐很是客气地握拐抱拳,对斐守岁说:“好巧好巧,又和公子见面了。”
巧个屁。
斐守岁为得礼貌,只能朝乞丐颔首。
乞丐见状放下山羊,换一只手拿着铜钱串,很悠闲地朝池钗花走去。
“为了找你,我可是装疯卖傻了三个月。”他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明明是只鸟妖,怎么和鼠精一样喜欢藏来藏去。”
池钗花无法动弹,眼神凶狠。
“别想着能逃了,喏,你看看。”乞丐点了点浮在空中的一枚铜钱。
“有它在,你就等着被我抓吧。”
顺着视线,斐守岁注意到铜钱。铜钱上头附了一层咒法,至于是什么咒,太远了,他看不清。
乞丐又朝还在发酒疯的胡人说:“做不成使节就跑这种偏远小镇作恶,大人卖给池老太爷的珠宝我可都记下了,这一样样的都可是朝廷的禁品。”
一旁老山羊听到“禁品”二字,急得直冲胡人拱去。
胡人被老山羊吓到,瞬间醒了酒,双腿无力地弯曲,嘴巴哆哆嗦嗦:“我、我……”
乞丐目光一瞥。
“怎么想留下来陪这位‘美娇娘’,还是等天亮我押你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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