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是斐守岁。
小孩还在海面上挣脱不开,唯有那只手让他连接住真实。他想要出去。这样安静寂寥的海,太孤单了,他不喜欢。
陆观道从水面慢慢站起,水珠流下,湿了大片衣裳。他能感触到有人握住他的手,转头去看,那人不在他身边。
定是斐守岁,是那个看上去不愿柔心,却一步一步等着他往前跑的人。
不然在梧桐镇,又何必留他在身边添堵。
快些跑吧。
慈悲的风推了小孩一把。
海浪仍旧慢慢拍打,陆观道在海面之上腾空。
他问:“跑去哪里?”
“你是痴傻了吗?”风说,“自是去找他,快些去吧。”
陆观道想要回头,风不给他面子狂卷起来,薄凉的空气中携带浪花,高有百尺向他袭来。
小孩一下子被推远,眼睛看不清前方,有的是白花花的水,湿透了衣衫。
想挣扎,却被迫闭眼。
陆观道使劲力气好不容易睁开了,才发觉已不是海上。
入眼是客栈的帘帐,还有个坐在榻边看书卷的斐守岁。
斐守岁背对着他,腰脊隐没在长发里。平日书生打扮是不散发的,只会把发高高束起,藏在帽中。
陆观道也就看不到这样及腰的长发,还有些炸毛。
小孩睡沉了,僵僵地伸手勾上发梢。
拉一拉。
斐守岁倏地回头,发便从指尖逃走。陆观道慌了,又想去拉住,只见斐守岁看着他笑说。
“睡了正好两天三个时辰。”
墨发甩在身后。
陆观道懵懵地点点头,恍惚之间,他好似在哪里见过面前之人。
小孩坐起来,又只能仰头了。
“梦到陆姨……还有家了。”
“嗯。”
陆观道抬高双手,再次托住斐守岁的双颊,他细细看,笑了笑。
“好像还有你呢!”
“是吗。”斐守岁已经确认小孩没事,才在这儿唱双簧。
小孩笑得开心:“应当是你……”
眼色忽得暗淡,陆观道思考起来,他的心怎么会认为那个面目都模糊的人儿,就是斐守岁。
“奇怪。”
“梦里的我很奇怪吗?”
陆观道哼唧着摇头:“没有脸,我却以为是你嘞。”
无脸……
斐守岁笑眯眯地拍开小孩的手,转身去倒茶。背对那个大梦初醒的孩子,他打趣一句。
“梦里的事情都是奇怪的。”
“为什么?”
陆观道靠床栏,垂着眼眸。他还是有些疲倦,像是被吸去活力,变成一截干枯的藕。
藕节偏头看背影。
“梦难道不能是真的吗。”
话落,茶入杯盏,热气浮起来飘在陆观道眼前。
斐守岁递去,喏了声。
“你若能造梦,还会编出一个与现实一样的梦境来?”
陆观道捧着暖茶,他在端详斐守岁的动作。
唇的一张一合,眼睫微微地动,举手投足间的习惯。长发落于腰边,再去看手腕,没有被束缚。
小孩喝一口茶,落寞地垂下眼帘。
“在梦里我长得可高了,”一只小手在斐守岁面前比划,“比你还要高些!”
“这么高。”
“不骗你!”陆观道笑笑,一气把热茶饮尽,“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梦里一样高呢。”
斐守岁眯了眯眼:“过几年。”
就在刚刚,老妖怪趁着小孩睡着偷偷量了他的衣裳。
从梧桐镇出发的短短几日,陆观道身上那件常穿的已经遮不住他的手腕。排除衣料缩水的问题,那也只有小孩长大了。
发了疯一般在长高。
前几日风吹雨打,同行三人吃得都很随意。
陆观道就如什么都不挑的一把野草,斐守岁随便一浇水,他就在原地抽芽开花。
小孩放下茶盏,袖子也才堪堪遮住半个手腕。
斐守岁又说:“或许在年底,你就与我一般高了。”
“真的?”
陆观道听到,双眼一亮。他把茶杯放于一边,因睡得太久,一下子坐起来还是有些犯晕。
小孩子捂着头停了一会儿,等眼前昏黑消散,他才移着身子到斐守岁身旁。
一双丹凤眼扑棱扑棱,眼瞳是黑色带绿:“你要带着我一起过除夕?”
“嗯。”
斐守岁知道,这算是许诺。许诺一个美梦,是他最擅长的幻术。
黑夜降临,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雨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
阴影中,斐守岁俯身将额头贴在陆观道脸颊上,轻声:“只要你乖乖听话……”
“我一定乖!”
陆观道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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