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服命,何以逃出寂寥的荒原,一个人飞也似的扑入了人间。
斐守岁背手,手指一勾,退去了亓官家,任凭大雪洋洋洒洒打厚他的墨发。
“您大慈大悲,睁眼见世人几许,寒窗苦读千里迢迢赶考者有,前线打仗保家卫国战死者有,身庖厨每日择菜者也不都在为着生机,反抗着死。”
顿了下,斐守岁说着他从未给任何人听过的话,“不光我一人,众生都是如此罢了。”
“是也。”
手听完,离开了斐守岁的肩头,她于大雪遮眼时,俯视苦命的天地,“众生如此,我尽绵薄之力耳。”
手捻成佛陀的慈悲,在空中接下一片冷然雪花。
雪花在手指上幻成了一两只照夜清,亮去黑夜里无尽的原野。
斐守岁拱手:“大人走好。”
眼见手愈悬愈高,老妖怪远远听到柳觉的呼喊声,耳边无处不在的风声,树枝倾倒拟作冬夜的低语。
所有都很吵闹,却比山旁的梅花镇安静。
“槐妖。”
斐守岁尚未直起脊背。
“前方路途险恶。”
“小妖知。”
“你若真心不愿,我会阻止他。”
谁?
陆观道否?
斐守岁在风雪里,站成一个孤独鬼。
“那是他的执念,你要想逃,随时请香唤我便可。”
唤?
老妖怪抬起头:“小妖不知大人姓名尊号,何以唤?”
“世人称我……罢了,”手好似笑了下,“你心中已有我,我便来。”
这算什么?
斐守岁却无法顶嘴追问,他知道普天之下,神仙君子多如牛毛,哪位神管着哪片地方,又要何处点蜡上香。
他看着没了光亮的黑夜,终究是要自己寻的。
梦境的雪在手离开后慢慢停歇,但天还是昏黑不着启明。
斐守岁知幻境马上就要消散,而他也要见到那个抱着自己的执念。
梧桐镇时,那个手执郁垒神荼战戟的小孩。海棠镇时,那个雨夜里一下子长大,给他喂血的举动。以至于现在,忽然之间苗苗成了甲木参天树。都说快些长大的好,识了字读了书的去考功名,家中没有银两的也就跟着老父亲种田放牛。
可陆观道怎么办。
陆家人不在世上,难不成真要跟了他?跟着他在世间游荡?
老妖怪走在没了冷的夜里,背手凝望开始坍塌的山路。
雪似落墨。
污了天。
……
再次睁开眼。
斐守岁耳边寂静,除却暖炉滋滋的声响,好似屋内只余他一妖。
倒是出乎预料,少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老妖怪默着心思,琢磨手的语言,他稍微动一动身子,似乎是压到了什么,身下之物也倏地抽回。
隔着被褥。
“……”
“醒了!”
原来不是空无一人,是人儿一言不发。
且听人儿着急忙慌抽出手,又是惊喜又压着嗓:“口渴吗,备着茶水。”
“不必。”
斐守岁无意识地摆出一张笑脸,迎面见到陆观道探出头,眼眶又红又肿。
“真醒啦!”
“嗯。”
陆观道定是哭过的,不然不至于额前碎发散乱,声音还如此沙哑,但斐守岁权当作没有看到,要是提起来就怕陆观道哭个不停,惹得人心烦意乱。
老妖怪移开视线:“屋里只有你一人?”
“不是。”
陆观道转身去找软枕,回答,“臭道士也在。”
谢伯茶……
斐守岁动动嘴:“你去把他叫来吧。”
没等陆观道应下,谢义山那厮就丁零当啷,手执一串铜钱走来。
又一黑脑袋凑在斐守岁的视线里。
“哎哟,斐兄总算是醒了,整整一宿睡得可好?你这会子要不醒,我就准备着点符请神了!”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铜钱。
“一宿……”
斐守岁被陆观道扶起,身后靠着陆观道方才拿来的软枕。
“从小娃娃抱你回来,也算得上一宿。”
“如此说,”斐守岁记得手之言,打量陆观道,“多谢。”
陆观道一愣,连忙不允:“谢什么!”
“自是要谢的。”
看到这一幕,谢义山在旁搓搓下巴:“小娃娃虽然哭着难听,但斐兄倒也这般不必损他。”
“哭得难听?”
陆观道蔫巴巴地坐在榻边,看向斐守岁,“真有那么难听?”
斐守岁:“……”
“那可不,你远远一路嚎过来,我在对头台阶上都听到了。要不是有个白衣姑娘吸引了楼下茶客的注意,不然啊,小娃娃你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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