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盈亮之光揽住血珠,在斐守岁未曾预料里变幻。
“你要做什么?”
唯有未知才真正恐怖。
陆观道捻两指,血珠跟随他指的动作,如水中游龙,圈住了斐守岁。
斐守岁咽了咽:“陆澹。”
被唤了姓名,陆观道缓缓抬眼。
“不做什么。”
斐守岁笑了下:“你是觉得我会信你?”
终是说出了此话。
陆观道一不作二不休,凑上前,咫尺距离被碾碎,呼吸打在彼此的脸颊上,他道:“我若真说了,你也必然猜疑。”
“……”
那只血淋淋的手,抚上斐守岁的脸颊。
陆观道本就高斐守岁一些,眼下一个仰首,一个低眉。
血黏于脸颊,有人说得痴然:“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
“什?”
陆观道心中的腌臜被倒在了月光里:“可又不能这样……”
人儿痴迷的念想终于落在斐守岁眼中,像是漫出来的水,找到了口子,也就只往那处倾斜。
水啊,思念啊,本就是一样的东西。
指腹的血珠在脸面上划开,指尖掠过了喉结,香气是侵略的士兵,逼着斐守岁无处可逃,只好面对。
斐守岁按捺不安,表面还是波澜不惊:“你若真想做心中之事……”
虽然斐守岁也不知是什么。
“莫要后悔了,有些窗户纸一旦捅开,你……你?”
话还没说完,肉眼见到陆观道湿了眼眶。下一瞬,不用预备似的,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不管是冷嘲热讽,还是什么温言暖语,都被这突然来的泪珠刹住。
斐守岁百思不得其解,所有在人间学到的办法主意,偏偏遇到陆观道就不起作用。
很是奇怪,方才的与现在的又判若两人。
老妖怪凝眉,他不敢松了防线,只因人儿沾血的手还贴在他脸上。
血腥是冷香,泪珠是伪装。
泪水还在流,人儿面目渐渐拧巴在一起,吸一吸鼻子,皱紧了眉梢,委屈般咬住唇,又可怜兮兮,好似只有落泪成了他唯一的表达。
“我……”
眨眼时,眼睫拦下泪花,“我先前也是捅破了……可你、可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滚烫的,赤热的,落在斐守岁脸上,代替了血。
斐守岁是个爱干净的,看着这哭丧表情,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开始嫌弃:“你……有话直说。”
此话落。
绕在斐守岁身边的血珠子一散,散在了雾气里。
阴冷的浓雾立马退去三丈远,香味完全包裹了两人。斐守岁惊叹,要换作在海棠镇,面前人儿怕是早用手腕堵他的嘴了。
趁着陆观道落泪,斐守岁立马将脸移开。
陆观道的手悬在空中。
斐守岁:“呵,个子高了,倒成哑巴将心里事憋着。”
“呜……”
血雾让斐守岁有了力气,他听不到陆观道的回答,便转身要走,他试图一人上青阶。
刚抬起脚,身后的人儿牵住了他的手。
叹息一气。
斐守岁心想,怎么长大不愿坦白也罢,居然还要人哄。
却听陆观道启唇道:“所以、所以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回不去了……”
“……嗯。”斐守岁回。
好像说话的不是人,是眼泪:“那现在要一直这般?”
这般?
是哪般?
斐守岁不知所以然:“若是好事便做,若是坏事就舍。”
哪管是什么,斐守岁和稀泥一样敷衍。
老妖怪带着人儿,开始往高处去。
总不能抛下的,斐守岁知,他若是抛下了,恐怕那人儿会跑回来,粘得越紧。
索性,香味有用。
身后陆观道痴迷:“如何看是好是坏?”
仿佛又回到了小孩时,那个抓着人问为什么的模样。
斐守岁瞥一眼浓雾,时刻告诉自己,此时非彼时,此人也非从前。
“伤之皮肉是坏,抚之身心是好。”
斐守岁打了头阵,也就不再回头看人儿,他没有注意人儿的眼神闪过刹那的贪心,又立马换成了良善。
听人儿言:“若这同时发生?”
斐守岁踉跄一步,石板地滑,在所难免。
他拍了拍衣袍,伸手抹去血:“心为首要,皮肉其次。”
还能是何事?
斐守岁心里头只想早些寻到谢义山,管不得陆观道的想法。
而陆观道在他身后碎碎念,一直念,念的也不是其他。
“心为首要,皮肉其次……”
匕首
须臾。
走去几步,人儿还在后头念叨。
浓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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