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立马弯腰拱手:“大人之言,小妖愧不敢当。”
“……”
神并未及回答,她看着折腰之人,想起方才沙画里蹦蹦跳跳的小斐守岁。
终究是在染缸里游过一遭,表面变成了归顺狮王的附庸。但斐守岁的心没变,已然万幸。
神知道这一点,她的玉镯手正想扶人,那斐守岁又言。
“大人切莫坏了规矩。”
“也对,”神收回手,眼神有些落寞,“槐树,你说我是不是……”
“不是。”
神的话没有说完,斐守岁就将其打断。
斐守岁弯腰时,墨发垂在他的耳边,他续道:“您也说了所谓因果。既然您下凡牵扯了世人的因,那果岂能是您一人造成。”
“……”
“荼蘼花妖本心为救流离失所的儿童,她从未想过燕斋花会在她背后行大逆不道之事。”
斐守岁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回冲着神说大道理。
他的手微微用力:“但荼蘼觉得是她之错,所以她在赤火之中烧尽了身躯。可若她觉得自己没错呢?”
神手上的玉镯,响了响。
斐守岁又言:“小妖斗胆问您,您觉得她错了吗?”
“错?不,她……”
斐守岁紧绷的手松下,不知什么促使着他仰起头。
他直了脊背,视线缓缓从神的玉镯,看到神朦胧的脸。他知道神之真容不能被窥探,尤其是创世神明,总会在身周布满薄薄的云。
那云朵正遮蔽了神的眼睛。
一叶障目。
斐守岁能感受到神的凝视,是没有温度的视线,穿透过棉云,空白一片。
神看着他:“孩子,自从你去了人间,你的这双灰白就再也没有仰望过我。”
“……是。”
神的容貌,斐守岁记不住。
但斐守岁一咬牙:“我只想与您说!”
“你说。”
“说……”
迟缓语气后,舌尖逃离上颚,斐守岁下定决心,“这世间万物纠缠在一起,有心者担之,无心者丢之。若有过错,人人皆是囚徒。”
“囚徒吗……”
神念了遍斐守岁所言,她将沙子聚拢在自己的手上,不再看向斐守岁。
白净的色调落在术法中,神好似在思考,又好似在预谋下一步的动作。
斐守岁惶恐,他知道神不会在意。他犹如直言进谏的御史,参了一本当朝掌权者的奏折。于是台上的珠帘盯着他,稀疏的五彩玉石后,掌权者一句话不说,一字斥责都没有。
到底……
心灵难测。
斐守岁看着沉默的神,干脆自暴自弃。
“这是小妖的一家之言,”他咽了咽,“您也与我说了,在同辉宝鉴中万物不可撒谎,我想瞒着您,也是瞒不过的。”
神抬了头。
斐守岁便将心中话全都吐露干净,如此就算是死了,也死得痛快:“所以这世间若要寻个干干净净,必定抽离。只有离开世间的网,才能做到所谓的独善其身。”
神听罢,手上聚沙的术法停下:“孩子,你好像没有资格说我。”
?!
斐守岁以为是掌权者终于发威,吓得他一个扑身,全跪在地。
“是小妖莽撞!”
“不……”
神拧了下眉心,语气之中带了点笑意,“你且看看你自己吧,你可有做到你所说的‘干干净净’?”
“我……?”
没有感知神的愤怒,斐守岁大胆地再一次望神,去望向神明藏在白雾后的眼睛。
雾气缭绕。
斐守岁依旧只能窥见虚无,还有……
还有围绕在他与神身周的黄沙。
沙子像大鹏鸟的翅膀,一呼又一呼。
斐守岁不可避免地被黄沙吸引视线。羽翼名为沙画,它正在上演一幕,斐守岁眼熟的戏剧。
那是叫“海棠镇槐树妖怒用佛法”,又对上“谢道士江侠客拼死护妖”的唱腔。
斐守岁看到沙画中的自己被细碎沙砾所困,那沙也同时轻轻捆绑了谢江两人。
至于陆观道……
更不必说。
见此,斐守岁一下知道了神明用意。
神垂着眼帘,轻声安慰:“孩子,你不必怕,赤火已将傀儡烧尽,我的身上也没有了污渍。”
“我……”
斐守岁张张嘴,他见到神弯下了腰,伸出了手。
那双手与玉镯手不同,与佛手不同,好似能让斐守岁感知到温度,感知一点他曾经在老妪身边驻足的暖意。
斐守岁还有些茫然,毕竟高高在上的神,岂会俯低姿态。可他眼前一点点靠近的手,还有随手而来的云雾,都在告诉他,这里头的,定是温柔。
温柔……吗?
眼前闪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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