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府门外马车候着,孟玉竹掀开门帘与端坐着的女子对视,他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与她的目光错开,自觉的坐在侧边后主动问好:“王爷吉祥。”
原本面无表情的女子忍不住轻笑,溢出声嗯算是回应。女人令下马车起步,孟玉竹见这就走了忙道:“王爷,等等,玉竹备的礼还未装车。”他好不容易同她一起回趟孟府,虽然备的东西都不贵重但也是用心攒的,孟府上下老少皆有。
女子充耳不闻,任由马车越跑越快。孟玉竹有些急了但他不能出声忤逆王爷,又不能同她生气,他甚至连稍带愠气的眼眸都不敢往她身上剜。孟玉竹自顾自的垂眸静思,刚上车见到她的喜悦劲头此时通通被藏进眉梢中。
真挺能忍的,关之檀想,若是这事搁在从前,她的脸都要被他抓花,耳朵肯定要被他阴阳怪气又不重复的酸文折磨。这些日子他的性子倒是温和不少,真是怪哉。
本不该管他的,是喜是悲与她何干。
“你那些破烂还是留在王府吧,真让你带回去本王的脊梁骨会被戳破。后车中按照品类礼节都备好了——”她又坏心的补了句,“笑一笑,皱着眉头难看死了。”
孟玉竹闻言像是没听懂似的愣了半会,然后他听话的松开眉头又轻抿唇瓣,略带疑惑的望着关之檀,女子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生硬道:“你的脸面也是本王的脸面,真是怪了,王府每日银两流水繁重,你攒了几月便攒出那些破烂,还准备带回孟府?”
关之檀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什么叫破烂?只是在她眼中是破烂,在寻常高官眼中已是上品。孟玉竹已嫁入王府,他本不该将这些东西作为礼品送回孟府,但那些东西着实是,蛮,蛮好的。而且是他自己慢慢攒起,哪怕王府的进项令人瞠目,他也未曾贪过她的一分。
“那,那些不是破烂。”他想了半天,争了这句。
关之檀看着他那看天看地看香炉,就是不敢看她的神情轻轻摇头,这孟玉竹从前虽人迂腐了些,但也不是连看都不敢看她的吧?王府事务复杂,上下里外要养的人数在京城绝对排得上一二,作为王夫,孟玉竹挑不出任何错处来,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拥有如此雷霆手段的男子,却从不在她面前邀功。若不是偶然间发现小柳正打点物什,她或许从没意识到他管家黄白,手中却不沾半两。
“你掌管王府进出辛苦,每月为何不领拨银。”她带了几分关心。
“”
“王爷,是要跟玉竹撇清关系吗?”他眼底腾起淡淡失落问道。
关之檀下意识的摇头,想启唇解释但又想起不久或许要与他提和离,干脆合唇不言。
孟玉竹见她摇头这才安心,只是嘴上还硬着:“妻夫一体,王爷莫要再说这些话。”
他坦荡知心,倒显得关之檀不太磊落。本想的是让他多替自个打算,没成想他头个想到的是王府,是二人。
谈话间孟府已到,他离门最近却不挪身子,等待她先下去后才起身,本来想扶着框边下去,垂眸望进她的双眼后他的胸膛泛起心悸阵阵。她伸着手见他愣着半天也不落下,干脆的上前衔住他的玉指,将他安稳的带了下来。
孟府上下知晓王爷要来,早早的等候门外。当初孟玉竹听太君的命嫁入王府时众人心中皆惴惴不安,且不论他与王爷这段姻缘是太君一人倾力撮合王爷是否愿意,就连一向顺徳乖和的孟玉竹都闹了不止几次。
但是啊,如今看来这二人实在是十分登对,太君慧眼识珠亲自为孟玉竹选的妻主确实才貌双全、风华绝代。
“王爷万福。”
“王夫万安。”
面前跪满人正行着三叩礼,关之檀只受了首礼便免去繁缛,众人惶恐不敢起身,关之檀便拥着孟玉竹的后腰借着他的手扶起其婆母、母父、姨婶
一阵寒暄后人群乌泱的将她与孟玉竹迎进府中,等到外亲离场她才有空暇坐在堂中饮茶。原本她该坐在首位,但她将位置敬让太君主动坐在了孟玉竹的身旁。
长辈们许久未见孟玉竹,自是有许多知心贴己话要叮嘱问询,大部分关之檀是插不进去的,于是她人还在场,神已不知飞往何处。
“王爷,王爷?”她正走着神,手指被掩盖在袖口中的手背轻碰,孟玉竹暗地提醒她。
“太君。”她放下茶盏,微笑颔首。
“王爷客气,老身只是托多活几年博得个君号。倒是王爷,年青才俊,此次南下坪洲一案王爷处理的实在是雷厉风行,有乃母之风。”
提起关之檀的母亲,她笑意深了几分,礼貌接下长辈赞赏后与孟太君交谈。孟太君本名孟玲,二十岁便连中三元,自偏远乡土一路考入京城,成为当年最负盛名的才女新贵。
官至宰丞,于五十岁致仕,难得的是在三十年官场沉浮后她的心性仍保纯粹。圆满休致后被先女帝躬请回迎国监,莫说正巧轮到她手中被教课的慕容成玉、关之檀等人,就连当时已显赫一方的关之檀之母关昭偶也要受其点拨教化。十余载官场席位,有一半都曾是她的桃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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